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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叫你回家。”

  “回家?”老贫协更为纳闷儿,“我这不是在家嘛。”

  “你可真笨。”

  老贫协仍然是云里雾里。

  乔巧儿就拨动那条生命之根,悄声告诉他:“我想叫它回家。”

  乔巧儿这样说着,她那孕育生命的河流已经是潮水涌动,漫过了堤坝。而这片湿润的沃土,是多么渴望有人来开垦,有人来绿化。

  “咱回家吧。”乔巧儿深情地说。

  回家!原来这是爱情的最高境界。老贫协这下完全理解了。

  听明白了,他就跟着特别地振奋。心想,这个女人可真不一般,她能把做爱说成是回家!家,多么温暖啊。回一趟家,在农村,便是压一趟饹!多么具有吸引力。老贫协就下了狠劲儿,他要美美地爱一回乔巧儿。

  “回。”他洒脱地喊着:“叫我给咱好好回。”

  当他搂住了乔巧儿时,激动得他直想撒野。不撒野,似乎那股激情就宣泄不出来。但他克制住了自己,还是很干净地说:“叫我给咱把树栽上。”

  他很会文明。

  两个相爱的人在做爱,这不是奸尸,不可能不言不语。相爱的人在相爱,就都想把心里的激情掏出来,说一说,美一美,碰一碰。

  老贫协一边栽着树,忙活着,他并且给乔巧儿想了个爱称:“娇娇!咱这是在弄甚呢?”

  乔巧儿就羞涩地说:“回家。”

  老贫协就说:“我这是回谁的家?”

  乔巧儿说:“你的家。”

  老贫协说:“真是我的家?”

  乔巧儿就说:“就是你的家。”

  “我这是不是已经到家啦?”

  “你现在已经进家了。”

  “那你说,你是不是我的娇娇?”

  “我是。”

  “那我是回我娇娇家啦?”

  “你就是回你娇娇家了。”

  老贫协又说:“娇娇你是我的家?”

  乔巧儿就说:“娇娇她是你的家。”

  老贫协忙得满头大汗,最后就响亮地喊了一句:“啊!我有家了。”

  乔巧儿欢乐地享受着生命之根破土而动的那种舒畅和幸福。她说,她从来没有这样地好过。她说,她还要这样。她说,她要永远这样生活下去。她就紧紧地抱住了她身上的这个男人,她叫他好好浇水,好好种树。

  老贫协栽树栽得十分牢靠,他把根深深地扎进沃土里。他一边插着那树根,一边奋力地夯着,呐喊着。

  天亮时,栽完了几趟树,丰收了。老贫协就搂着婆姨,抚摸着她,感慨万端地道:“女人真好。光荣算个啥。”

  第二天清晨,大队长上来了。

  猪圈里的风波没有解决,他要前来处理,谁叫他是后沟村的一把手呢。其实,不叫他来他也要来,因为大队长特别喜欢这场风波,这场风波是个桃色的,它像一股劲风,吹拂得大队长心间翻起了一串串的浪花。乔巧儿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分分秒秒都在他眼前挥之不去,现在他已经找不着魂儿了。

  大队长也很担心,不知道乔巧儿是否已经离开了老贫协的家。如果乔巧儿走了,她已经不在后沟村了,那么,无论你是多么稀罕人家,也晚啦。这会儿他真恨自己,昨天火药味儿太重,太左,他缺乏领导艺术。本来,话是可以这样说,话也可以那样说,为啥非说绝了不可呢。宁吃过头饭,莫说过头话。他担心着,他不能饶恕自己。

  大队长爱女人,这是他天生的柔情。头几年,他搭上了邻村的一个小寡妇,就是因为那个小寡妇的模样俊。为了能和小寡妇睡觉,他可以摸着黑走山路,趟出十几里地,跑到小寡妇住的村子里,两人上炕玩一回。每次去约会,他都要扛上半袋子面粉,算个仁义。肩头扛着半袋面粉,一路爬坡下沟,人该有多累。况且,完事之后,他还要趁着夜色的掩护,再趟出十几里地,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家中。累成这个样子,图个甚?图的就是个漂亮女人。

  在大队长的眼里,乔巧儿要比小寡妇漂亮多了。她是弯月眉,小口口,柳树腰,大屁股,简直是个迷人的精怪。小寡妇跟她不是一个台台儿,一个是洋芋蛋儿,一个是嫩白菜。要是能把乔巧儿搂到怀里,亲个口口,谈笑谈笑,再压上一趟饹,那该是个甚福气。

  想着乔巧儿,大队长就一夜没有合眼,硬挺着熬到了天亮。他赶快换上一件八成新的军便服,别上一枚纪念章,戴上一顶绿军帽,用心地武装了一番,他这才匆匆忙忙地往老贫协的家里赶。

  半山坡上,大队长一边赶路,一边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打量着自己。他看了又看,他要鉴定一下,看他的这个风度抢眼不抢眼。

  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他也是有把握的,胸有成竹的。以前,他上大寨去参观,他上县里出席三级干部会议,他都是这个扮相,也都是这样的风度。他的这种扮相,往干部堆儿里一站,不比谁逊色。今天这身行头,他是特意扮给乔巧儿看的。

  阳光明媚,大队长像是一个新郎倌儿,他带着浑身的喜气,降临到了老贫协的小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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