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恋君已是二十年 | 上页 下页 |
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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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翔觉察出我语气中的不悦与醋意,淡淡一笑道:“小翎子,他们这样,我们应该开心不是吗?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已经是正常的孩子,不仅仅让三嫂没有遗憾,还有,依照你所说的情况,我想三哥不会再让飞扬绕月回中山了。难道你不想和我过二人世界?” 他的话,我何尝不明白。那些道理,我何尝不懂得。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最难开解的,往往恰恰是自己。劝慰他人的话,可以罗列出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等等条目。可若自己碰到同样的事情,那些言语,却是苍白又无力。 我轻叹一声,说:“我只是有一丁点儿小小难过,可以忽略不计的!没有比让他们恢复正常更重要的事儿了!你不必担心。我只是害怕他们会疏远我,不需要我。” 他松了口气说:“对嘛,新娘子是不能生气的,否则,结婚的时候你们村子里的人,都会非常同情我的!” 我不解的问为什么。 他解释:“因为我这么帅,新娘子生气又那么丑,人家会说,唉,这小子咋这么没眼光呢?同情啊!” 我会过意,笑了出来。明知道是他为了逗我笑而说的话,所以当然要让他得逞,让他觉得自己很重要的自豪感。 与他通电话,总是打到手机发烫才肯罢休。漫无边际没有目的的闲聊,说着那些情人间的呢喃密语。有些话甚至重复再重复,说了再说,一遍又一遍,总也说不够,总也听不够。在电话里打情骂俏,挂了电话,止不住的想他。想他快点回来,回来娶我。 65. 婚礼的程序,按照老家的规矩,有模有样的进行着。 成亲的日子,是爸爸提前几个月就请看相大师选好的黄道吉日:是2008年10月16日,农历九月十八日,黄历上说:此日宜嫁娶。 2008年,我成为展翔的新娘。 展翔在10月14号到达河南。我去市里接他,然后带他到老街去喝胡辣汤,豆腐皮卷油皮,并且逼着他说好吃。他看着做油条的大叔搔一下痒再擀一下面,纠结着说:“真好吃。”语气里是无尽的不情不愿。我看着他的模样笑倒在他的身旁。 是那么的快乐。不知天高地厚的快乐。 他买很多很多的礼物,爷爷奶奶的,爸爸妈妈的,姑父的,弟弟的,飞扬绕月的……每一个人,他都想到了。村里的孩子开始流连于我家的大门口,妈妈说,是因为他们已经吃惯了嘴。展翔说没有关系,孩子嘛,都是贪吃的年龄。再有孩子过来的时候,他一如继往的拿出各种零食招待他们,孩子们也更加的喜欢他了。有时在大门外看到我,会问:“姑姑,那个叔叔呢?” 傍晚,我们去散步,孩子们看到他,从玩耍的地方跑过来,流着鼻涕的小脸望着我们,眼中满是渴望。展翔会掏出手帕给他们擦拭干净。我看着他低下去的头,柔和的侧脸。他微笑着的嘴唇很性感,是那种光天化日之下见了都忍不住想亲吻的棱角。我说:“展先生真是魅力无穷呀,我们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成了你的粉丝了!” 他笑,说:“那要看是在谁的领导下嘛,还不都是夏小姐你一手调教的,功劳都是你的。” 我们坐在粉河滩上,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水,河水里有很多茂盛的杂草,从河底探头探脑的生长出来,漂浮在河面上,一丛又一丛,极其丰饶。 有云淡淡,有风轻轻,有水盈盈。 刚刚收完的秋季农作物,已被勤劳的农人晾晒风干拉回了自家的屋子里。小麦刚刚种下,还可以看到新翻的土茬。老人说秋分早,霜降迟,寒露种麦正当时。展翔好奇的扒着麦垄拣已经涨的很满的麦粒,我警告他:“有毒药!” 他吓了一跳,赶紧扔掉,继而看到我乐不可支的笑脸,才发觉被骗了。准备再拣拾第二粒,我拉开他说:“真的有毒,麦种下地时,拌了除草剂的。” 他听话的走开,并且就着河水洗手。边洗边说:“这条河水这么清,没有被污染,真是难得。应该利用它为当地创造一些收益的。” 我用纸巾给他擦着说:“你就别为俺的父老乡亲操心了。振兴当地的经济,有政府呢。说不定若干年后,展先生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富翁,来这儿投资,让俺也跟着沾沾光。” 他点头应允,并且说:“别说首屈一指,就是首屈二指三指,我都会满足你的愿望的。” 我们站在河堤上,看着堤面犹如一条白色的玉带蜿蜒着伸向远方。这条河堤,重建于一九七五年。那一年夏天,粉河南岸发了大水,南岸的村民全部都转移到河堤上。很多年后,姥姥还经常给我讲起,她当年第一次看到直升飞机的情形。看着直升机把一大麻袋一大麻袋的食物抛下来,她们高唱着:“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歌罢还要高呼“毛主席万岁”。虽然伟大的领袖第二年就与世长辞了。我听姥姥讲过去的事儿,一遍又一遍的讲,以至比课堂上老师教的历史还要丰富。 站在河堤上,可以看到两里开外的外婆家,和我家只隔了两个不大的村庄。我指着姥姥家的方向给展翔说:“那儿,就是外婆家了。外公七十多岁的时候,还在粉河上撑船呢。那时候要过到河的对面,需要走很远的路,才会有桥。外公就在闲暇时,把他的宝贝小船拉到水里,来回运送需要过河的人们。” 展翔笑:“外公还有做生意的头脑呀!” 我向他娇嗔的撅嘴,道:“才不是呢!外公撑船,不要钱的。有些人来来回回坐的次数多了,就会想方设法的表示感谢。所以外婆的家里总会有一些不认识的农人,送来各种各样的东西。每到过年,正月初一,给外公拜年的人都是走了一批又来一批,送到中午都送不完。” “真是一个善良的老人!”展翔评价。 “是的。十里八村的人都这样评价外公。外公去世的时候,送行的人浩浩荡荡,从村里一直绵延了半里地。” 展翔看着我问:“外公葬在哪里了?我们现在去看看好不好?” 我和展翔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墓地的位置。外公安葬在靠近河堤的家后面,那是外公村子的祖坟。随着那些按照辈份我要称作外公的老人,一个接一个驾鹤西去,那片坟地也有了规模。我凭着记忆找到属于外公的一堆黄土。一个小小的坟茔,埋葬着一个善良可亲的老人。展翔毫不理会杂草丛生的地面会弄脏他的衣服,拉着我一起跪下,说:“外公,不是,应该学小翎子叫姥爷。姥爷,我是展翔。我和小翎子后天就要结婚了。如果您在,那该多好。请您保佑我们,平安健康。保佑小翎子一生无病,无灾,无难。” 向外公磕头,起身。我们拔去坟头上衰草,展翔突然看向坟与坟之间的一大片葱绿,问:“秋天了,怎么还有这么绿的草?” 我看着那成片的像韭菜一样的植物,扯下几根叶子,拿到他面前,向他解释:“别说它是草,它也会开花的。知道这叫什么吗?我们这儿叫死人花,因为它只长在有大片坟墓的地方。并且每年都是在秋分前后三天开花,那个时刻,刚好是要为死去的亲人上坟的日子。因此,它的身上带了一些邪气与鬼魅。” 展翔接过其中的一根,细细的看道:“还真和韭菜有几分相似。只是不知道花朵是什么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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