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裸婚 | 上页 下页
一四


  第二章 七年之痒

  “人的表面和内心总相反,这是一切悬念产生的源泉。”我情辞恳切。

  “哦

  ——哦!”所有人都让自己的声音若有所思地拐了一个弯,同时向后弯的还有他们的脖子。

  “那,你们结婚多久了?”像所有四十出头的大姐一样,LV觉得自己有责任继续帮助身边的年轻朋友敞开心扉。

  “快七年了。”

  “你们这么年轻,结婚真够早的!”

  “不年轻,都快三十了,标准的徐娘半老。”

  突然想起记得中学时口吐狂言,号称“人到三十岁就可以死了”。等真到了这个曾经遥不可及的年纪,发觉自己砍刀、板砖、绊马索统统挨过,尽管伤痕累累,但仍然死皮赖脸地活着,并且打算把那句不知天高地厚充满志气的话咽回去——这就叫做“食言”吧!而从二十三岁到二十九岁,我生命力最旺盛的六年,就在这场婚姻中不知不觉地消耗掉了,就像一条湍急的河消失在沙漠里,留下干涸的河道,注定随着岁月的流逝日渐模糊,直到某一天,被流沙掩埋。

  “那,你们,过得怎么样?”LV继续语重心长地问。

  我知道她其实更想拍着我的肩膀问:“喂喂,跟一个变态生活在一起感觉

  如何?”于是我很老实地说:“一开始,还好吧。”

  “开始的时候谁不好啊?不好就不结啦。”LV感慨。

  “可是结了就不好啦!”海军制服依然愤愤。

  LV:“因为不好所以才离呀。”

  制服:“要是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会不会结?”

  “会吧,不然你为什么结两次婚?”我很不知死活地说。

  “我不是傻吗?我不是以为会不一样吗?”制服用鞋后跟磕着地,“谁知道全他妈一样啊!”

  “那你说,他们知道吗?”我学着LV,用下巴指向走廊那头蜿蜒着的队伍,队伍里全是拉在一块儿的小手和迫切中稍带紧张的笑容。在我眼里,这些男女突然全部变成了穿着清一色灰蓝色工作服、剪着清一色寸头,面目模糊的犯人,焦躁不安地等候着命运的某一次判决,判决他们与某某结为夫妻,即日执行,从三年五年到无期死刑——刑期不等,根据表现可获假释或者提前刑满释放,或者终生监禁。服刑的滋味,要看与关在同一号房的异性犯人是否意气相投,还要看是否有别的犯人哭着喊着撬窗砸门地非要进来插上一腿——反正一个号房按规定只能关一男一女,所以他们只能用“锤子、剪子、布”,或者比这更严肃的方式决定谁走谁留。

  “屠宰场里的猪排队上流水线之前,它们知道自己会死吗?”LV撇了撇嘴唇说。

  大家都笑了。

  猪晃晃荡荡地从走廊那头走过来,问我:“几号了?”全然不觉周遭人等正用抽丝剥茧的眼神研究他——变态狂人不容易遇见啊,尤其是看起来这么正常、隐藏得这么深的。

  “快了!”我打了个哈欠。

  门一开,那对悲情男女终于走了出来。我这才发现原来LV的下巴是个指南针,只见她把它对准微笑男,再转向那扇门:“走吧。”

  走廊里重归沉寂。

  猪坐着出神,我则看着他出了神,心想:“其实弱智是不能算变态的,但我总不能跟人家说你弱智呀!”

  手机铃声突然震天动地。

  “最近怎么没消息了?忙着外遇,还是忙着离婚?”朋友木夏的声音传来。

  “离婚。”

  沉默。

  “开玩笑吧?”

  “我的笑料还没贫乏到这份儿上呢。”

  “为什么?”

  “表面上,他外遇;本质上,不爱了。”

  我这么优秀一女性他愣是不爱了,一转脸就追随别人而去,这不是弱智还能是什么呀?虽然弱智不能算变态,可比变态还没技术含量——此时此刻,我对自己的逻辑非常满意。虽然明知道只要伸出一只手指轻轻一推,它就会应声而倒,可我却将其窝藏起来,拒绝交出。要知道,对于一个虚荣、骄傲、单纯,色厉内荏而且一帆风顺的女人来说,一不留神做了弃妇是件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我可不觉得这是个公众场合的好话题。

  就像你一直走得趾高气扬虎虎生风,还不时指点一下别人的走路姿势,突然之间不知怎么左脚就绊上了右脚,自己一头栽进烂泥塘,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别人却兴致勃勃地盯着你的嘴问:“喂,你的门牙怎么没有了?”

  你是不是宁愿回答“被天上突然飞过来的陨石砸了?”

  当然啦!因为这样比较有趣嘛,谎言总是比真相有趣。

  门再次被打开,LV与微笑男一前一后地走出来,还没忘了对我们点头微笑致意,之后从容地离开,就像离开任何一间无关痛痒的办公室一样。没人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任何变故,除了他们自己。

  一个朋友曾对我说:他年轻的时候,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人晚上都要上床做那事儿,可一到白天就全都看不出来了呢?他曾经努力地要在每个人脸上搜索到夜晚激情留下的一点点痕迹,奇怪的是什么也找不到。人没有水母一样的透明结构,在某些时候,是件多幸运的事儿啊!只要你不说不叫,不哭不闹,谁都会相信你一切正常,好得不能再好,谁知道你是

  刚卖了两升血,刚摘了一个肾,还是刚切下半扇肺叶呢。

  我攥紧肩上的背包带,站起身来,猪也一样。终于轮到我们推开那扇门了,我竟然有点儿兴奋,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个婚姻生活的太平间里是怎么让人不寒而栗的。

  没想到里面平静得很,一样的格子间,一样的灰色调,一样面色平淡的工作人员,一点儿酝酿情绪的条件都不给,真让人失望。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指着她面前的两把折叠椅让我们坐,并告诉我们要先进行调解。

  “能调解我们就不来啦。”猪说。

  “可这是我们的工作程序。”

  “姓名?”

  “结婚证上有。”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