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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猪说:示弱,可以赢得外遇大战;逞强,可以赢得装修大战。

  我说:又不是两国争端,有什么强可以逞?你好我好和稀泥才是永恒真理。至于装修,管它什么风格,舒服实用最要紧;我们当不了大师,于是甘于

  当对儿平凡的夫妻,面带微笑地忙活于柴米油盐之间。

  分什么是,分什么非?寂寞比原则更重要。

  脱衣舞

  睡眼蒙胧中,被猪的电话惊醒。

  “晚上去看电影。”猪说。

  “昨天我在装修工地盯了十二个小时,又冷又饿又困。今天我要写稿子、找人修马桶、整一个巨不靠谱的剧本,下午还有个采访。”我有气无力。

  “今天是咱们结婚六周年纪念日。”猪说。

  “我要睡觉,不要浪漫,”我冷酷到底,“顺便说一句,看电影太没创意。”

  到目前为止,六年婚姻生活的折子戏分成三本,第一本是王家卫式的,无比煽情,俩人都不说人话;第二本是王朔式的,介于在乎与不在乎、明白与糊涂之间;第三本是周星驰式的,视一切严肃如儿戏,有笑料要笑,没有笑料制造笑料也要笑——有什么大不了的,又死不了人;如果真死了,就更不用费劲了。

  不过,婚姻的版本也许跟悟性和耐性有关,有人一吵二十年,真执著,我觉得那不比结二十次婚容易。

  王家卫版本时期,我们很认真地表演着送花、送巧克力、吃烛光晚餐的剧目,虽然味同嚼蜡,但它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证明这一男一女并非纯洁的同志关系。当你不确信感情是否仍然活着的时候,它们能迅速地慰安我们的心灵,就像感冒时神经阻断型药物所做的一样,短、平、快。

  现在,我厌倦了所有的仪式,并且过河拆桥地嘲笑它们——浪漫=烛光晚餐?钻戒=结婚?纪念日=看电影、送花?别侮辱人类的想像力和智商了。

  下午,还是觉得享受比工作来得诱人,于是和猪一起泡“坦诚相见”的温泉。

  看猪把自己扭动成不可思议的形状换衣服,我揪住他:你还没送我礼物。

  温泉可能很容易瓦解人的肉体和警惕性,猪大包大揽:想要什么?

  我:你跳脱衣舞给我看。

  猪:我可以跳,但你不能写进博客。

  为什么?

  会遭人耻笑。

  别担心,我说,认识你的人,早知道你的天分;不认识你的,你就是穿丝袜跳大腿舞也没感觉。

  “为什么我要给你跳脱衣舞,你都不为我穿学生裙?”猪不甘。

  “学生裙太短会露腿毛,再说你一直比我帅。”我拿出高帽子套得他分不清东西南北。

  “人家都没有枪,《芝加哥》里跳舞都有枪的。”猪抱怨

  “也没有军装,人家的袖子都是一拉就刷的掉下来。”

  “也没有礼帽,可以很帅地扔下台。”

  我已经暗笑到内伤,很庆幸自己找了个如此闷骚的男人,否则四平八稳、道貌岸然,生活就少了很多歪门邪道的乐趣。

  “发挥想像,我给你三十分钟,利用家里的东西当道具,绝对挑战,计时开始!”我继续“逼良为娼”。

  我正看着书,听猪叫道:没有音乐啊!

  “好办!”我边说边把一盘苏格兰风笛的CD,推进电脑。

  音乐一起,只见猪蜿蜒迤逦地扭将进来,手里握一物做手枪扫射状,细看,竟然是一红鸟牌液体鞋油的瓶子。

  这绝对是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脱衣舞。

  风笛军乐的伴奏,猪打着领带、脖子上缠着铁链、穿一条运动裤,用瑜伽+蒙古摔跤的姿势满场飞,时不时地还能看出SM以及太极推手的端倪,而且,竟然还有互动,猪伸手邀我同舞:“我准许你吻我的手背。”我把嘴唇凑上去,然后结结实实地咬上两排牙印儿。

  一件西装,一件休闲T恤,再脱下去居然是一件小白兔跨栏背心儿;下半身一样充满悬念,一条运动裤里面竟然是一条螺纹秋裤!我尖叫、拍手、飞吻,然后乐翻在床。

  “为什么要看脱衣舞?”猪飞速地穿衣服。

  “好玩啊,我们七十岁的时候还会记起今天,要是我们能活到七十岁的话。”

  “娶你还要出卖色相,很亏的。”

  “总比出卖金钱好,那样你会心疼。”

  “幸亏你不要钻石。”

  “我看不出那种小石头有什么价值,虽然它很亮。”

  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找他要钻石,但肯定没人愿意看这个肌肉松弛的家伙跳脱衣舞,而且真心实意地叫好。

  如果他懂得,最好;不懂得也没关系,反正所有的纪念日都应该独一无二。

  我拿出开瓶器,用力旋转,拔出橡木塞子,把金色的液体倒进两只小小的伊塔拉杯子,祝贺猪的处女秀圆满成功。拿起杯子来对着灯光看,精致的玻璃像冰棱一样纯洁闪烁。

  我的加拿大冰酒,今天终于轮到它英勇献身了。

  我们碰杯。

  说点儿什么,我说。

  祝你的结婚六周年博客写作愉快,猪说。

  祝你继续是我博客的男主角,我说。

  啜口酒,俩人一起抿嘴、瞪眼、点头:好喝!

  为什么这么好喝?为什么叫冰酒?猪问。

  我摇头:真是猪八戒吃人参果,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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