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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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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那是一扇白色的窗户,里边挂着粉色窗帘,窗帘上,绣着一些枝枝蔓蔓的花。我在楼下看了好久,因为我打不开楼道里的门。我打不开楼道的门,那窗帘上的枝蔓就一针针绣进我的心里,把我的心绣成一团乱麻。黑牡丹的最大失误,是没有教我如何开门,她以为我这个虫子向另一棵树上爬,会像她那样没有任何障碍。我在楼下来回转着,希望有什么人从楼道里出来。这个混蛋的城市,人不住的地方,大街、广场,人山人海,一进了人住的地方,就看不到一个人。不过,像我这样的虫子,逼急了,也会想出损招,在楼下逗留了半小时以后,我开始喊了起来,我喊,不是冲着13号楼的某个窗口,而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别处。我喊,不是喊许妹娜,而是喊“歇马山庄”,这样,即不至于暴露许妹娜这个目标,又能引起许妹娜的注意。果然,还不等我喊出第三声,我身后头上的窗口,就响起了响脆的声音:“吉宽哥——” 打开楼道的门,我疯了似的向三楼跑去,因为当那响脆的声音灌进我的耳畔,心底里涌堵的麻团一下子就见了水的干菜似的,把我鼓胀起来。我鼓胀起来,身体里涌动着慌乱的力量。说慌乱,是说许妹娜有些变了模样,腰粗粗的,脸上生出一些褐色的斑点,许妹娜怀了孕,腰自然要粗,脸自然要长斑,可当时我忘了。见她比过去笨拙,没有过去漂亮,我一下子不知所措,不知该不该抱她,该如何抱她。 许妹娜根本不顾我的感受,低头朝我扔过一双拖鞋,我烦躁地看了看那双鸟窝一样的拖鞋,心想城里的家真他妈麻烦,但最后还是不情愿地抽出脚,伸进鸟窝去。 很显然,许妹娜没想那么多,她把我当成了歇马山庄进城来的一个民工,而这个民工来找她,是给她带来和她有关的东西,因为进门时,她朝我的手上看了一眼,并迅速的跟出句:“俺妈没让你捎什么东西?”。 尽管慌乱,但关上门之后我还是将她抱了起来,我控制不住身体里窜动的那股力量;尽管她没想那么多,但当我抱起她,她还是明白了什么,她在我怀里手脚并用挣扎了两下,和我们曾经有过的那个月夜一样。她明白了什么,不再动作,仰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皱着眉,生气似地看着我。但看着看着,突然的就笑起来,她笑起来,是那种无比开心的样子,咯咯咯的,仿佛我是她的意外收获,仿佛她觉得在大城市里被人偷了很好玩。这无疑刺激了我的欲望,我的密封了几个月了的欲望,使我暂时忘了初衷,一条饥饿的狗似的去扯她身上的衣服。 这时,许妹娜严肃起来,收起她的笑,手紧紧地握住她的衣襟,并慢慢坐起来,严厉地对我说:“吉宽哥,你不能碰俺,俺怀孕了。” 她的意思是:如果不怀孕,她就会允许我碰。那么,我是谁,是她的什么人?这时,一时迷失的初衷又回到我的心里,我努力克制着烧在身体里的欲火——是那时,我知道什么叫欲火中烧。和她的手一道,我也握着她的衣襟,当然我的握,在她看来有揪的意思,因为那衣襟被我抻得很紧,以至于紧紧勒住了她的腰。我说:“告诉俺许妹娜,俺是你什么人?你说俺是你什么人?” 许是我揪得太紧,吓坏了她,或者我问话时,脸上的表情太狰狞,像一个入室抢劫的坏蛋,许妹娜惊惧地看着我,突然的就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什么人什么人?俺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 见许妹娜哭,我松开手,我的欲火被水浇了一样灭了下来。接着,忽然的,我觉得有一股什么东西从我后背涌来——它涌来,本是就在我的胸口,可是给我的感觉却来自后背。它从后背涌来,凭空压下的石头似的,使我一下子蹲到地上,抱住床的一角,失声痛哭起来。 这是我无法预料的局面。在我从歇马山庄出发之前,在我被一份东西煎熬,不顾一切地向槐城进发的时候,我从没想过,在许妹娜面前我会哭,会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似的失声痛哭。 见我哭,许妹娜却突然不哭了,好像我的眼泪和她的眼泪出自一个地方,有了我的就没了她的。许妹娜不哭了,一点点爬下床,来到我的身边。她来到我的身边,却不知该拿我怎么办,因为她在我身前身后团团乱转,就像一个母亲面对哭闹的孩子。许久,大约两三分钟,她都只是转着,看着,但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突然哈下腰,抱住我的头,将她热热的脸贴向我的脸。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就像我想不到我会孩子似的哭起来一样,在她莫名其妙地哭起来的时候,我的心是碎的,那个压下来的石头,是绝望的石头,我是因为绝望才失声痛哭。可是,在我绝望的时候,居然会有希望的萌芽冒头——许妹娜贴向我的脸,许妹娜把她的两手伸到我的手和脸中间,之后,只听她说:“吉宽哥,俺其实从来就没忘那个夜晚,俺动不动就做梦在马车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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