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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子杰朝后一撤身的工夫,王向东和秦得利都到了近前,秦得利问;“哪两个?”丰子杰点了两下,王向东吼一嗓子,先把要往上拥的几个人喝住:“冤有头债有主,今天哥们儿找的是这俩狗日的,明理明事的别往前凑乎啊!”先挨了揍的家伙顺手拎起一把秃头笤帚来,鼓着眼喝问:“哥几个哪路的?”

  “八路的!”秦得利打惯了野架,知道多说无益,身后的手一挥,晃出一截罗纹钢来,斜扫着砸在那家伙肩膀上,扁嘴先生虽然急躲了一下,还是受病不轻,又一声“妈呀”就靠到墙上。王向东和丰子杰也不落后,同时扑向另一个有些发呆的车轴汉子,车轴汉子猛然省过神来,扭身就跑,不管后背上皮带木棍死劲地砸。其他出来观看的五六个人都明哲保身地急闪了。

  这边秦得利武器先进,很快占了上风,把扁嘴那位逼得蹲在水龙头底下连连叫停,没一会儿,车轴汉子也被王向东他们押过来,脸上血成一片,囫囵着看不出模样来,到跟前,一脚踹倒在扁嘴边上。丰子杰的小舅子事先介绍过,说扁嘴这个叫林虎,又狠又奸,是“环卫”的一霸。

  扁嘴林虎缓了口气,小心地抬起头,先心虚地瞟一下眼前带尖的罗纹钢条,问:“哥几个,看着面生啊,咱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是不是误会了?”秦得利刚要说话,丰子杰抢先道:“打开天窗跟你明说吧,我们就是瞧你龟蛋子太霸道,看不顺眼了,过来教育教育你,让你长点儿记性。”

  “对!”王向东领会了丰子杰不想暴露他舅哥的意思,也昂首道:“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知道吗?以后给我记住了,老老实实做人,规规矩矩干事,要是再叫我们哥几个看见你欺负人——不管欺负谁,今天这一幕就得重新上演!”秦得利补充说还要越演越烈!林虎一个劲地说:“明白了。”车轴汉子咬牙切齿地不言声,还朝天上翻白眼珠子,被丰子杰一皮带抽在脸上,当时趴架了。林虎说:“几位哥哥消消气,他脑子有水,你们甭跟他一般见识,您几位安排时间,我们哥俩好好请请你们,交个朋友,不打不相识嘛,呵呵。”

  丰子杰不屑地骂了一句,招呼两个帮凶撤退,几个人还没出环卫宿舍的大门,后面忽然一声吼,急回头,林虎和车轴汉子各操一把大铁锨扑了过来,一看就是拼命的,原来看热闹的见局势有变,也起哄架秧子地抄起家伙拥过来助阵。

  三人不敢恋战,只好边躲边撤,哪想那两个家伙刚才被打得狠,又在同事面前大丢面子,这时斗志超强,大铁锨挥舞得忽忽做响。丰子杰慢跑半步,被拍在肩膀尖上,疼得火气大发,尖叫着猴蹿几步,再一转身时,已经把腰后面的短把火枪掏了出来,回手就打——“通!”一片红光闪过,冲在前面的扁嘴乱喊一声丢了铁锨,倒在地上鬼哭狼嚎地打滚。

  后面一乱,丰子杰等人也不及细看,骑上车一路狂逃,前面一段路的街灯都被打弹弓的高手们给练习废了,黢黑的一片,几个人很快就跑得没了踪影。

  借着兴奋劲儿又跑去喝了顿酒,看时间差不离了,王向东别过两位搭档,赶去上夜班了,半路上揉揉被打了一下的肩膀头儿,还有些疼——多亏工厂发的棉袄厚。

  王向东盯的是晚上9点的班,进了夜班休息室,几个工友正在打牌。林红霞坐在一个铁架子上,吞着袖筒,两腿悬空地晃荡着大脚,看王向东进来,立刻招呼他过去坐。王向东拉着架子一蹿,屁股就靠在林红霞的边上。闻到酒气,林红霞用肩膀顶了他一下:“又灌尿了?”王向东说灌了,还连着两悠儿呢。

  一个打牌的工友警告道:“酒能乱性,年轻轻的小心点儿。” 王向东转向林红霞安慰道:“放心,我再乱也乱不到你身上去,弟弟我啥品位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当时被林红霞大屁股一扭撞了下去,险些没栽到大火炉子上去。

  王向东说你想把我也摔瘸了啊,大家当然都知道林红霞的男人是个瘸子,当时就乱笑,有个工友说:“大腿瘸了没啥,小腿管用就中哩。”林红霞突然就翻了脸,破口大骂,几个耍牌的闷头笑,都不搭言了,只有王向东直了腰,借着酒气道:“林红霞你也忒小脸子了,平时不这样啊?就兴你拿我们涮着玩,不讲究个来回角儿咋着?你还狗逼带锁许进不许出了呢。”

  林红霞一下就跳到地上,指着王向东鼻子尖喊道:“王老三,给你脸太多了不是?”旁边的人看林红霞真上了脸,就开始圆场,一边把王向东拉到边上坐,又哄林红霞息怒,也安置了座位,两个人都气哼哼地,结了几世的冤家一般。正好外面喊上料,王向东嘟囔一声挪叉车去了。

  运腾了几趟原料,王向东懒得再去休息室,晕着头正往库房走,冷不丁被人拉了一把,借着半明不暗的灯火,看出是林红霞。王向东甩了下胳膊,横起脖子道:“干啥,没完没了啦?有点儿正事不?”林红霞说:“刚才你把我给气坏了。”声音还恨恨的,又仿佛是在撒娇地嗔怪。王向东半醉半醒地笑道:“我看你刚才是疯魔了,平时你那嘴里也能造出大粪来,怎么我才一句玩笑,你就装起贞洁烈女来了?给谁看呀?诚心栽我?”林红霞轻笑着拧他一把:“死样儿,我骂的又不是你,你拾啥俏?我就是怕你误会,才来堵堵你的臭嘴。”

  王向东说你拿啥堵,除非拿你的嘴堵。林红霞赶上来就是一拳,说:你就知道找我的乐子,浑身上下能找的地方都叫你找遍了。王向东说你可别这么夸我,叫人听见了,非打我个流氓罪不可。两人笑逗着,一不小心,林红霞的胸脯就被推了一下,两个人齐声“呦”了一下,各怀心事地住了手。

  林红霞说不跟你逗了,没轻没重的,笑一下,扭头走了。

  王向东咂巴着嘴,握了两下空拳,目送着林红霞拽着大屁股进了休息室,又四下看看,才向库房晃去,早把在“环卫”打架的事置之度外了。

  6

  转天早上,眯了一觉刚醒过酒来,林红霞就过来了,拿着两个馒头半拉咸菜头,呱嗒朝铺头一坐:“咳,起来塞吧,面粥不好带,就给你捎了两个馒头。”

  王向东吧唧一下嘴说:“渴死了,想的就是稀粥。”林红霞不满地说:“你个衰德行还卖开乖啦?我要不管你,哪个还关心你?”王向东先从桌上抄起谁的水杯喝个见底,抢过馒头来,就着咸菜凶狠地咬了一口,囫囵咽着说:“行,你是我亲姐姐还不成吗?哪天你要不留神从天车上栽下来,我第一个帮你哭丧!”

  林红霞少不了咒骂,王向东只是笑,不再回话。沉了一下,林红霞催促说:“你塞饱了没?该下班了,顺路跟我把外面的煤驮回去。”王向东立刻笑道:“我说黄鼠狼给鸡拜年你就没安着好心呢。”他知道林红霞说的“外面”是指厂子围墙外面,林红霞肯定是趁上夜班的机会朝墙外面扔煤块儿来着。

  林红霞看看门口,轻打了他一下:“小点儿声,别跟卖臭豆腐似的吆喝。”王向东就着水管子划拉了两把脸,说:“帮你没问题,咋谢我?”

  “把东西帮我一块儿送到了家,咋谢都成?怕你吃了我?”林红霞的笑居然暧昧起来,弄得王向东的心坎上忽悠地荡漾了一下,想调侃她的坏话还没出口,外面就有人问:“王向东——王向东走了没?”听声音,是保卫科的罗副科长,林红霞的男人。林红霞赶紧低声嘱咐:“快出去,别说我在这。”

  王向东应了一嗓子,开门出去,罗副科长说:“你来一下,有人找。”

  进了保卫科,看见里面坐着几个人,都不认识,话匣子一开,才知道是派出所的,头一回接触这方面的人,心里一时还是有些发毛。

  “王向东,昨天晚上干啥去了?”

  王向东一听,脑子刷拉一转,就大概明白啥事了,赶紧遮掩:“昨天晚上?上夜班啊。”罗副科长警告道:“王向东,你态度最好老实点儿,你的情况我们都掌握着呢,你是9点钟的班,派出所的同志是问你9点以前干啥去了。”

  “9点以前?9点以前我等着上班啊。”

  派出所的便衣刚想说话,罗副科长突然一指外面:“那个,那个就是秦得利!”这一下,王向东更确定是昨天晚上打架的事发了。

  民警镇静地一笑:“先不惊动他。哼,在我们眼皮底下,甭想溜掉一个坏人。”然后转向王向东道:“小王同志,刚才我们已经向单位了解了你的情况,工作表现还是蛮积极的嘛,听说正在积极申请入团?”

  “到底啥事儿吧。”

  “丰子杰你认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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