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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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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冷霜月的印象一直不错。可自从周庆福偷听敌台被抓后,看着她带头批判同班的周庆福,我心里很不舒服。因此,有段时间我真的对她有看法。可当我经历了种种磨难,心理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俗话说得好,“适者生存”。崔红英不积极能入党、当指导员?郎晓忻不那样做能回城吗?批判会上,许多知青发言批判我和方怡玫。我心里清楚,他们有的是激进,有的是盲从,有的也是迫不得已。他们不能不考虑现实,不能不考虑个人前途。有过激的行为在所难免,也许冷霜月当时也是身不由己。我忽然又想起为周庆福培坟的那个神秘身影,他(她)是谁呢?像个幽灵神出鬼没,难道对周庆福还有什么无法割断的情丝?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我仔细地瞅着冷霜月,不禁问道:“给周庆福培坟的究竟是谁?” “谁?”冷霜月一怔,望着我,“我哪儿知道,你问这干啥?难道你发现了什么?” “哦,我只不过随便问问。”我觉得话问得有些唐突,便说,“不知咋的,看到你,我就想到周庆福。你说,这小子咋干那种蠢事儿?” “事情都过去了,还提他干吗?”她显得有些伤感,“白剑峰,我听说,你在二连挺不顺的。” “什么顺不顺的,经历多了也就习惯了。”我望着她故意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你没听人说,虱子多了不咬人吗?” “唉,都不容易啊!”冷霜月似乎想起什么,问,“听说你连明天就民主评议技校招生的事儿,你可真稳当,怎么还不回去呢?” “我咋回去?这还躺着一个病号呢。”我叹了口气,问她,“你连技校招生的名单定下来没?” “定下来了,是尤金珠。”她说。 “怎么,你这当指导员的白这么拼命干啦?论条件,她哪方面也比不过你呀。”我不解地看着她,“这么一个回城念书的好机会,你怎么就轻易放弃了。是不是尤金珠背后拉票啦?啊!” “不是她背后拉票,”她看着我说,“这回咱连符合这岁数的就咱俩。你说得不错,她是比不过我,民主评议我的票数也会远远地超过她。可是,她毕竟是我的同学啊。这次她要是走不了,以后招工更难了。那些六八届老知青谁不想回城?啥时能轮到她呀。说句心里话,这次我也想回城。可名额只有一个,我们俩必须得留下一个。我想,还是把这个机会让给她吧。我毕竟是指导员,今后要走的话,比她容易得多。于是,我就分别找连里的许多人谈话,评议时选尤金珠别选我。尤金珠听说后,哭着拉着我的手,说:‘我知道竞争不过你,可你却把名额让给了我,我不忍心这样回去哇。’我劝她说:‘在咱连,你是我唯一的女同学,是我的知心朋友,这回有这么个机会,我能不帮同学一把吗?’就这样,昨天晚上连里开会评议,很快就定了下来。” 她忽闪着那双晶亮的大眼睛关切地望着我说:“我知道你这人心眼实诚。你在医院护理,谢元庭知道你连明天民主评议的事吗?” “不知道。我没告诉他,这事让他知道心里会不好受。”我心里涌起说不清的滋味,我瞅着她说,“唉,你不知道我现在心里有多矛盾。我想回去参加评议,可偏偏这里又离不开人。你说,我该咋办哪?” “是啊,这事儿叫谁摊上都不好办哪。”她皱着眉,想了想说,“要不,你先回去,我在这儿替你护理他。” “你?”我吃惊地看着她,“这怎么行?他是男的,又要经常上厕所。你一个女的,咋能护理得了?不行,不行。” “那可咋办呢?”她焦急地瞅着我,“这可是大事啊,多难得的机会呀!” 我忽地站起身,心情变得焦躁不安。我低头踱着步子在地上不停地转着圈,心里像开锅的水沸腾不止。 这边是舍不得的朋友,那边是回城的巨大诱惑,我都想得到,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啊,我必须有所取舍,做出最后的决定。 半晌我才抬起头,恰巧与冷霜月的目光相碰。她关切地注视着我的表情,尽管沉默不语,但她的目光却让我感受到一种异样的凝重。 冷霜月目前的处境与我多么相似啊!她也面临着同样的选择,可她却首先选择了友情。而我呢?竟如此犹豫不决。如果冷霜月是我,她会怎样做呢?从她的言谈举止中我已感觉到她对友情的珍视。她为了朋友可以做出牺牲,相比之下,我的心是否有些龌龊,我的私心是否重了?我感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心跳变得加快。我的良心在提醒我:白剑峰,你堂堂的一个男子汉,心胸怎么连一位女同学都不如。不就是民主评议吗?让大家评去吧。这次走不了,以后难道就没有一点机会了吗?你抛下谢元庭回到青年点,即使真的评上了,你就心安理得了吗?在朋友最需要你的时候,你离开了他。那你还算什么朋友?你这样回城就光彩了吗? 我正在扪心自问时,冷霜月发话了:“白剑峰,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回点了,让大伙儿评议去吧。我要在这儿护理谢元庭到康复出院。” 冷霜月睁大眼睛,注视着我:“你真的决定这样做?” “真的。”我说。 几天后,谢元庭痊愈,我们又回到了青年点。 我刚回到宿舍郑义平就过来了。他望着我说:“评议时,你怎么不回来?真是可惜。” 我问:“可惜什么?” 他坐在我身旁,讲述了那次评议的经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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