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归去来兮 | 上页 下页 |
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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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泳?"她吃惊地一仰身,问:"怎么游?就这样子?" "只要开出去两个街区,可买到游泳衣。"彭程双目灼灼地盯着她。眼前出现了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她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步子慵懒地从更衣室出来,脸庞白里透红,裸露在汗衫外的胳膊圆润、光滑。闭上眼,似感觉她丝绸般光滑的肌肤。仍记得那天,他开着车,苦苦追随,到底还是把她给丢了。总以为,这辈子无缘再见,不期,命运还有这层安排。一份两年前卖出的意外险,会扯出这番奇遇,抑或奇缘?他心猿意马地遐想,嘴角带一缕笑,望着窗外发呆。 "还是滑冰吧。"姚盈没有赞成买游泳衣的计划,瞟了健美中心一眼,心想,既来之,则安之。 姚盈话音刚落,迎面过来一位干瘦的华裔老人,脖子上随便搭条毛巾,恍然一看,清矍的脸与姚世望有几分相似。彭程眼皮一跳:姚世望,医院,意外险,三个词组轮流在脑中旋转。他不是要找证据吗?怎么把医院忘了?那天在医院和姚盈不期而遇,姚盈好像深受重创。粗略一算,和姚世望出事的时间相吻合。姚世望很有可能是被送往圣彼得医院的。 "我们还是滑冰吧。"姚盈再说。彭程短促地"噢"一声,直怪自己糊涂。不是讲好出来散心的吗?"那就滑冰吧。"他因证据有望,精神格外兴奋,带着姚盈直奔冰鞋出租台。 溜冰场一改以往的拥挤和热闹,只有两对舞伴,在抒情的爱情歌曲中,相拥相舞,做出许多缠绵柔态。 彭程双目晶亮,伸过手去。她被他的目光烫了一下,只一刹那工夫,冰凉的小手已被他攥在掌心。那手掌宽厚,有力,坚定地抓住她,似要把她带向天涯海角。 两人一句话不说,跟随音乐自由滑翔。她身体轻盈,仿佛蹁跹冰场上的一只蝴蝶。无论舞厅或冰场,从来没有哪个舞伴和他这么默契过。陆红已经算会跳、会滑了,节拍总踩得比他快;秦小春呢?根本不跳舞。 彭程深情地望着身边的她,难道是上帝的安排,把两颗爱美、爱音乐的心就这样联系在一起了?他终于找到了真爱?爱?她那么年轻,冰清玉洁,他还配拥有如此纯洁的爱吗?彭程被这个念头打击着,有些胆怯、沮丧。那时,音乐一变,竟是他最钟爱的《此情可待》。没想到会在此情此景聆听这首老歌。当钢琴声弹奏出第一个刻画痛苦的音符,他情感中敏感脆弱的部分被触动了。身边的她也是如此,手在他掌中微一抽搐,彭程便不假思索地用力一拽,把她拥进怀里。她没有挣扎,自然地将两手环绕在他的脖颈,头微偏,眼睛凝望着远处。 "我一直认为 你我会情长意久" 歌声中独特的沉郁和惆怅,好像专为彭程一厢情愿的单相思所谱写。他把她越搂越紧,多日来的相思,哽在心里欲吐不能的千言万语,都通过这拥抱传达给了对方。 姚盈脸色绯红,睫毛颤动,时而在他怀里旋转,时而藤条般贴住他。马克斯的歌声有味道极了,唱出了超越人世间永恒的爱情。 她爱过吗?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为何当她自以为爱时,从没体验过如此心荡神驰的陶醉?《此情可待》这歌词似乎是为她的处境而写:"不管怎样,不管我有多哀伤,我就在这里等候你。" 等待,是她的命运。那个远在天边的他,真是应该等待的人吗?她是否等待错了?如果错了,这几年的青春、情感还有父亲的惨死,损失岂不是太惨重?姚盈不敢深想,只飞快旋转。 两人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被一股魔力--马克斯的魔力摆布,不停地跳着,跳着。歌声止了,他们还在继续,直到另一首很陌生的新歌开始,才茫然停住。彭程仍舍不得松开,低俯下头,眼睛直望到她心里,低声而热烈地问:"现在感觉到你自己了吗?"他口吻炙热,喷在她脸上,像两团燃烧的火球。 姚盈羞涩地低下头,那份娇羞、慌乱而又甜滋滋的表情在彭程眼里魅力无限。他不敢肯定她爱他,可她喜欢他,这已毫无疑问。他只觉一阵激荡,过去所曾饱受的沧桑和失意都被抵消了。 "想不到我们俩配合得那么默契。"他激动地说。 她没有说话,整个身心陶醉在温暖甜蜜的境界。整整三年,被孤独深锁,心里的欲火一点点湮灭。他来了,他的眼睛闪闪烁烁。当她迎视他的眼睛,才深切体会什么叫同病相怜,什么叫一见钟情。他的声音带着善解人意的体贴,他的舞姿燃烧着激情之火。在他钟情的双眼里,她多么渴望自己仍是数年前纯洁的她啊。 一阵苦涩袭上心头,柔软的身体渐渐变得僵硬,同时耳畔回响起一个充满淫欲的声音:"宝贝,松弛一点,别像根盐柱那么冰冷。" 她倏地离开彭程。 "我想回去了。"她望着别处,一脸苦恼地说。 彭程脚步迟滞,方才青春焕发的快乐,如梦一般遽然离去。爱情真是难以捉摸的怪物啊,它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毫无头绪。他闭上眼睛,秦小春和陆红的面影相继出现。他--一个四十岁的、有过两次婚史的男人,有何资格再等?有何资格言爱?假如姚盈知道他的婚史……他似见姚世望极度不信任和鄙视的眼神,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两人就此各怀心事,闷闷不乐地返程回"百合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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