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牵魂(31)

三十一

　　王剑兵揉了揉太阳穴，他深吸一口香烟，将嘴巴圈作"O"形，接连吐出三个烟圈。然后非常陶醉地欣赏起自己的杰作来。

　　突然，侧面吹来一阵猝不及防的冷风，虽然不大，却足够毁掉他的作品。王剑兵有些恼怒，他寻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身旁已经多出一个面色铁青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衣着凌乱，满脸的络腮胡子。尽管光线昏暗，王剑兵还是能隐隐看出，男子的双眼发红，似乎布满了血丝。

　　"要喝点什么吗？"王剑兵突然对这个陌生男人有些好奇。

　　男子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扭过头来看他一眼，只是颤抖着伸出手，朝王剑兵摆了摆。他紧盯着吧台，眼中充满痛苦，还不时抿抿嘴，好像正做着什么决定。

　　"兄弟，开心点儿，没什么想不开的！来，我请你喝一杯。"王剑兵拍拍男子的肩膀，后者却并不领情，他不耐烦地挪到一边，埋着头，双手使劲抠抓着头发。他的头发本就很少，透过斑驳的灯光，王剑兵可以清晰看到他头皮上的斑斑血痕，男子越抠血痕越多起来。王剑兵心中一惊，不祥的预感陡然而生。

　　果然，五分钟后，男子大吼一声，抓住两侧的头发狠狠抓扯起来，不多时，他的头发就被整把扯了下来，由于用力过猛，被抓下头发的部位立即渗出点点血珠。王剑兵大吃一惊，赶忙对着调酒师大喊道："快叫救护车，这个人疯了！"

　　调酒师埋着头，就像完全没有看到眼前的景象。王剑兵又向四周望去，人群依旧沉浸在重金属摇滚乐中，神情漠然。不远处的两个保安倒正向这边望过来，冷不防和王剑兵四目相对，赶忙转移开视线。男子虽然疯了，却暂时没有干扰到任何人，他们当然视而不见。

　　王剑兵冷笑一声，将烟头狠狠扔到地上，正想扑上去阻止男子自残，却突然被一只黑暗中的手给拦了下来。王剑兵回头一看，来者正是刚才那个吧台小姐。

　　女人依然微笑着，从身后将他紧紧抱住，一边将涂着艳丽口红的嘴凑到他的耳边："要找的人找到了，就在走廊尽头的角落里，那里是个死角，光线很暗，要小心！"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敲进王剑兵的心中。

　　他拍拍女人的手，后者立即将手放开，再次融入昏暗的舞池中。王剑兵站起来理理衣服，不放心地看了男子一眼，转身向走廊走去。

　　如果说，舞池是一个混沌的世界，那么走廊，就是被滤掉最后一点光明后的黑暗世界。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狭窄空间里填满了荷尔蒙和汗水的气味，男人发出肆无忌惮的淫笑，女人则畅快呻吟着。王剑兵下意识地皱皱眉头，他能感觉到，距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一对对裸露的身躯正进行着肮脏的交易。

　　他笑了笑，又摸出一支烟点上，打火机的光亮虽弱，却犹如一颗扔进黑暗中的炸弹，立即引来一阵尖叫咒骂声。就在光亮熄灭的一瞬间，他恍惚看到一个圆滚滚的肚子正向自己走来。王剑兵暗叫不好，立即将刚点上的烟扔到地上踩了踩，侧身向里闪去。由于角度恰到好处，他正好避过了那个上前准备收拾自己的裸露身躯，身后随即传来粗暴的怒骂声。

　　前方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除了舞池中传来的重金属音乐，就只剩下那些怪异的气味。王剑兵不禁有些忐忑不安，从进入走廊到现在已经近十分钟了，难道自己还没有适应黑暗？很明显，如果此刻有人从暗处袭击，他肯定是只待宰的羔羊。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握紧拳头，一边感受着来自四周的动静，一边小心翼翼地向里探去。突然，他被脚下一根横卧的东西给绊了一跤，立即一个踉跄向前扑去，前额当即碰上冰冷的墙壁。

　　"哎哟！"王剑兵大叫一声，心中却急呼不好，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要找的人就隐藏在暗处，说不定正冷笑着欣赏自己的笨拙。他神出鬼没，王剑兵虽然拼尽全力，却多次与他失之交臂。随着音乐节拍的夸张韵律，王剑兵似乎能感受到藏匿于暗处的呼吸声。不知是受了音乐的影响，还是无法抑制的激动，他的心脏狂跳着，似乎随时可能冲出胸膛。

　　"这他妈的这么暗！怎么都不开灯啊？"王剑兵一边大声咒骂着，一边捂住胸口，掩饰心底的难受。自己是个经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如果连他都无法适应这种黑暗，暗中那人一定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现在情况有些不妙，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小伙子，既然怕黑，刚才为什么要灭掉手中的烟呢？你不是有打火机吗？"黑暗中传来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恍若来自地狱。王剑兵心中一惊，不禁后悔起刚才的鲁莽，点上香烟是为了窥探走廊里的虚实，可这样一来，他无疑也暴露了自己。

　　"谁……谁在说话？"王剑兵故作慌张地问道。

　　"别装了，你来，不就是为了找我吗？"声音显得悠然自得，似乎一点也没将他放在心上，"不过，能找到我，也算你本事！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让外面你的人都撤了，我放你走。第二，我在一秒钟内无声无息地把你收拾掉，然后大摇大摆走出去。"黑暗中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却犹如利剑，字字刺入王剑兵心中。

　　对手的强大他心中早就有数的，缉毒组近半年来获得的每条线索，无不付出了鲜血的代价。即便如此，每每看到那些原本前途似锦的青年被毒品折磨得不成人样，他都会暗自发誓，一定要抓到这一切惨剧的元凶，还人们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

　　就在今天上午，缉毒组收到线报，得知几个精神异常的吸毒者同时出现在"不归路"酒吧附近，他们衣着凌乱，神情恍惚，就像行尸走肉一般，下摆和袖口还透出一些深褐色血迹。凭借多年经验，身为缉毒组组长的王剑兵立即意识到，那里很可能隐藏着重要线索。无独有偶，几个小时后，重案组的小赵也和自己沟通了情况，怀疑同事孙志坚的死与一群吸毒后力大无穷却精神异常的人有关系。王剑兵当下召集人马，在"不归路"前后布下埋伏。原想来个瓮中捉鳖，没想到反而一不留神，将自己陷入极其危险的局面。

　　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些精神异常、行为怪异的吸毒者同时出现在同一地点，如此引人注目的方式，警察注意到了，敌人也同样注意到了，他们能不提高警惕，以应对警察的追击吗？

　　"哼！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不过，你也别想走出这个酒吧，四处都是我的人，你真以为，没人见过你的真面目？"王剑兵冷笑一声，来了个反激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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