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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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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莲的故事 再见到阿莲已经是那年冬天。 福州的冬天一点也不冷。凛冽的寒风只呼啸在遥远的北方,漫天的雪花也只飞舞在人们美好的想象中。印象中的那年冬天,福州的街巷上空总悬挂着一轮红彤彤的太阳,橘红色的光芒照耀着行走在街巷里的人群,单薄的衣衫包裹着他们,他们悠闲而潇洒地行走着,或西装革履,或旗袍翩翩,或夹克短衫,或裙裾摇摇,一个个都优裕自如风情万种,让人心生爱慕。而此刻的北方,大街上行走的是裹着厚厚的棉衣,显得异常臃肿迟钝的人群。 后来,在我离开福州后,我辗转到过南方北方好多个城市,每逢冬天,瑟缩着全身袖着双手,快步疾走在寒冷的风中,疾走在落光了叶子的街树旁,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在福州冬季的幸福时光。 在福州冬季的一个早晨,我刚刚起床,赤裸着上身,站在阳台上伸举着哑铃,突然电话响了,是一个线人打来的,告诉我说,福州总院里入住了一个癌症病人,他唯一的女儿要卖身救父。 在两年的记者生涯中,我已经在这座城市里培养了一大批线人,他们总能在第一时间里为我提供有价值的新闻线索,以保证我每天都有稿件见报。 放下电话后,我急急赶到了福州总院,它的全称应该是南京军区福州总医院。走进住院部高高的楼层里,在寂静而悲伤的病房里,我见到了那名想要卖身救父的姑娘。她又瘦又小,脸上长满了青春痘。她一说话,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下来。她说,她的名字叫小田。她的父亲不希望她这一生赚大钱,只希望她能有零花钱就足够了,便给她起了这么一个辨别不出性别的名字。她只有二十岁。 她说,她想赶快把自己嫁掉,不论他是谁,只要他能够拿出10万元。她父亲的手术费需要10万元,然而,她家一贫如洗。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我只能低着头记录着她说的话,不敢看她满含悲伤的脸。采访结束,临出门前,我把自己身上仅有的200元塞在她手中,就惶惶地离开了。 第二天,我的稿件见报了。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有许多人来到福州总院,把捐款送到小田的手中。动手术的前一天,小田高兴地告诉我,手术费已经够用了,其中一个名叫林凤莲的女士捐了1万元,她是带着女儿来的。那个女儿很可爱很懂事,小田说。 我决定采访林凤莲,她的身上一定会有故事。 按照小田提供给我的那个电话号码,我拨打过去,一个极柔极细的女声问,哪位? 我说了自己想要采访的打算,然而,对方一口回绝了。她说,谁都有困难的时候,谁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您别采访我了。 我说,如果你不接受采访,我的整个稿件就没法收尾。 她说,我有一点钱,捐给她,也算做做善事。说不定有一天,我们家有事了,我也会需要人们的帮助。 那时候,她只是随便说说。我们都没有想到,真的有一天,她也需要人们的帮助。后来,我经常想,难道冥冥中真的有命运的安排? 那天,经不住我软磨硬泡,她终于答应了接受采访。第二天,在湖东路一间我经常去的咖啡屋里,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等候。有人推开门,穿着一件色彩张扬的大红风衣,一转身,一张异常美丽的脸庞照亮了整个厅堂,我惊异地发现,竟是她。 她就是几个月前的夏天,我和媚娘在五一广场有一面之交的阿莲。原来林凤莲就是阿莲,她的老公也去国外打工了。 那时候,我经常想,阿莲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南国佳丽。她长得很古典,很清秀。小巧的五官搭配得无可挑剔,完全就像从那些蒙着一层岁月烟尘的油画中刚刚走出的贵妇人。然而,她长及腰际的头发却染成了黄色,我后来常常嘲笑她的这个败笔。说她就像穿着一身铠甲的将军却拿着羽毛轻扇,穿着一身名牌西装却趿拉着一双草鞋。阿莲总是理屈词穷,便很气愤地说,我喜欢,你管得着吗?我笑着说,看看,气急败坏了吧。没文化,俗! 阿莲是一个很善良很仗义的女人,她身上沿袭着中国几千年一脉相承的道德传统:为人正直、与人为善、富有爱心、温柔礼貌;同时,她又很时尚很前卫,喜欢蹦迪,喜欢攀岩,喜欢郊游,喜欢极限运动。她美丽古典的外表下,包裹的是一颗永远都在勃勃跳动永远都不满足的心。 我们坐在那家咖啡店里,聆听着墙角音箱播放的音乐,音乐声温柔似水,蜿蜒流淌在我们四周,让我们的心仿佛漂浮在水面上。我们静静地喝着咖啡,没有加糖的咖啡有一种苦味,但喝过后又有一种淡淡的香味从心底漫上,让人轻盈舒泰。时光和心灵一样宁静。我们看着墙壁上悬挂的这家咖啡店的广告词—如果我不在家,就在咖啡店里;如果我不在咖啡店里,我就在去咖啡店的路上。我们默诵着如此绝妙的广告词,一齐会心地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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