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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家临终前把手探到垫被底下,在那里我找到了三千块钱,都是些十块的,用橡皮筋扎着。奶奶一辈子省吃俭用,从垃圾堆里刨食,毛票换成块票,块票换成十块,整整齐齐地扎着。我晓得她还想看我读高中上大学的。但一切都不可能啦。给她办了丧事,在墓前磕了三个头,我怀揣着剩下的一百来块钱,离开生活了十六年的小县城。路上大雪纷飞。那场雪早得令人吃惊,而且丰富异常。

  现在要是放我出去,就在这院子里,我还敢光着身子用雪擦身。不冷是不可能的,但我很受用。我喜欢追求刺激的感觉,那味道很爽你知不知道,但有一条,对身体不利的事坚决不做。吸毒,无疑是件非常刺激的事,但谁要把白粉递到面前来我保证跟他翻脸。虎头,我最好的兄弟,就是毁在这上头的,所以我格外见不得这玩意。烟也不抽的。酒,只喝药酒,能补气。就是在色上面有点收不住,但绝不会蠢到自伤身体的地步。像有个家伙,脱光了和四个女人干,结果被送进医院吊盐水,好了也是元气大伤,再也补不回来的,真的是宝里宝气。讲到吃,我是出名的讲究。从小没吃到什么,现在挣钱又是拿命在换,不吃好一点,怎么对得起自己?不过光有钱没用,还要懂得吃,否则伤胃。那些光知道胡吃海喝不晓得搭配不讲究时令的人,我向来是看不起的。吃这玩意,色香味当然很重要,但排在第一位的还是个补字。药补不如食补,但也不能乱补,还要看时令看气候。现在满街都是夏天吃狗肉冬天喝蛇胆酒的爷们。这些人都补倒了。狗肉性燥,夏天去吃,不虚火急蹿才怪;蛇胆性凉,也不太适宜在冬天喝。有一次没忍住,把这道理抡出来讲了一通,却招来哈哈大笑。道上的一个大哥拍着我的肩头说,现在有空调,冬天夏天可以倒过来,怕个鸟。

  他也不想想出了门太阳还是太阳北风还是北风。算了,跟他们没什么说的,埋头自己吃自己的得了。我吃起东西来特慢,苏丽说我跟狼一样,恨不得要把每一点肉每一块骨头嚼到没有才肯咽下去。不过后来她也拣了我的样。两个人经常点一条蛇,再配两个小菜,一道汤,细细地吃上两个钟头。我最看不惯满满地点上一桌,最后什么也没吃住的人。吃要吃得精,因此要吃得专。吃狗肉就吃狗肉,吃王八就吃王八,不要什么都想尝到,最后什么都没尝出个味来,肚子却差点胀破。饭前最好来点水果,清清肠胃,或来点汤垫垫底,饭后嘛,喝喝茶,打打牌,或者去河边唱唱卡拉OK。等到消化得差不多了,再去洗个桑拿,找个顺眼的妹子共同运动。这么说我是个懂得享受的人。是的,因为人生苦短,而我的生命可能更为短暂。

  在苏丽之前我有过不少女人,阿红是第一个。初次见面时我土得要命,一身新买的西装在身上绷得贴紧,袖口上的商标都没有剪掉。闻到满鼻的香气就勾下脑袋,不敢去看。

  这是红姐。虎头介绍道,一派老手的口吻,其实他才大了我两岁。

  哟,还是个伢子!阿红笑得肆无忌惮。

  听到这话我就火了,抬起头,眼里射出的目光把她吓了一跳。但阿红很快镇定下来,抽出支烟点燃。虎头在她耳边低声讲了两句,她又咯咯地笑了起来,让我更加恼火。后来就剩下我们两个,面对面的,却不说话。青烟从她的红嘴唇一口一口地漾出,搞得满屋都是。

  我不喜欢你抽烟?

  你讲什么?

  我不喜欢闻到烟味。

  你有毛病……喂,你干什么?喂……。

  我也没干什么,只不过抢下烟甩在地上,然后箍紧她。这是我第一次干女人,干得很猛,也很糟糕。最狼狈的是找来找去找不对地方,惹得她又一次咯咯地笑起来。简直有点垂头丧气。我想退下来,却被抱住,裹了进去。第一回我就连做三次,以后一直如此,否则不能尽兴。完事后去掏钱,却被她拦住。看到我瞪大眼睛,她又笑了,伸手摸摸我的脸,笑吟吟的说,想不到你还是第一次,真谢谢你啊。

  我没做声,心中的滋味无法描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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