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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我那么难过,就搂过我的肩膀,给我擦了擦眼泪说,别哭啦,我的小姑娘,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我一定给你打电话好不好?我把头靠在他胸前用力点头,眼泪却越来越汹涌。我们就这样抱着,又在外面坐了好长时间,谁也不说话。我闭着眼睛,陶醉地感受着宁静的草原之夜,听着他蓬勃的心跳。我真幸福。

  一直到天快亮了,我才悄悄地回包里在老五身边躺下。心中仍是那样甜蜜与痛苦交织的感觉,第一次觉得夜那样短,真希望白天永远都不要来,巴特尔永远就在我的不远处,我一推门,就可以看到他。

  天还是亮了,我刚勉强睡了一小会儿,就被老五叫起来,说还要急着走。我没说话。我看出来老五已经知道昨天夜里发生过什么,她脸上有一种让我陌生的,既厌恶又冷淡的表情。看到她那样的表情,我真想让她先走,我无论如何也要再留一天。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竟然也对夜里的事情感到心虚,不好意思把这样的话说出口。再说也的确要开学了,我们还得回呼和浩特买火车票。

  巴特尔已经起床了,正站在外面刷他那匹黑马。我走过去,他停下来,仍然那样轻松地笑笑,很自然地摸摸我的头发,又拍拍我的肩。老五就在包门口看着。我忽然也没有了顾忌和羞涩,我很为这样的巴特尔感到自豪。

  14

  我告别了我的王子。

  他和他的姐姐骑马把我们送到公路边上就打马回去了,我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心像被掏空了一般。我没心情跟老五说话,站在公路边上往那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张望着。我的心剧烈地挣扎着,我真想什么都不管不顾了,现在就跑回去,跑到巴特尔身边去。我永远都不要回北京,不要上什么大学,不要学位,不要毕业分配找工作……。我只要在这辽阔的草原上,永远在这里,跟我的王子在一起。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忽然看见他调转了马头,向着我们这边站住了。他的影子已经小得几乎看不见,只能感觉到他在向我们这个方向眺望着。我和他就那样隔着千里万里一般地对视,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车来了,我上了车,车上特别拥挤,不要说座位,想从车窗再看一眼巴特尔都不可能。车开了,我终于从人群的缝隙中最后又看了一眼我的转身而去的巴特尔。

  我的脸上一直流淌着泪水,老五没看我,也没跟我说一句话。车走了一会儿,晃晃悠悠地停下来,一些人挤着喊着下了车,我和老五有了座位,她让我坐在里面,我坐下了,把额头顶在冰冷的车窗上,心里仍是满满的离别的苦痛。但是很快地,老五让我清醒了。她让我从梦中的天堂坠回了红尘俗世。我的美妙天堂只存在了二十多个小时,在我以后的人生里,再没回来过。

  老五不安慰我,她以抱怨开始了我们已经中断了近二十个小时的对话。她往后躲着人,对我说:真受不了,真脏。我勉强打起精神看了看挤在车厢里的人,一看上去就是农民或者牧民,脸色黝黑,从头到脚都是尘土。我说:没办法,公路太差,都是黄土。老五皱着眉说:要光是土就好了,受不了他们的味儿。然后她就开始轻描淡写地讲起了巴特尔的家。她说不理解蒙古人为什么要住在草原上不走,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连厕所都没有。一家子男男女女挤在一块地毡上,不洗澡不换衣服,睡觉都不脱衣服,浑身的羊膻味。吃肉就用手抓,也不洗手,巴特尔的妈妈拣完牛粪连手都不洗就去煮肉,恶心得她这辈子都不想吃羊肉。老五的这番话让我非常意外。我承认她说的都是事实,但我觉得她不该这么说。而且我有种感觉,她是故意这样讲来刺激我,来贬低巴特尔。于是我说:你怎么这么说他们呢?巴特尔一家那么热情地招待了我们,他们都是很好的人。那些不过是他们的民族习惯,你不喜欢就不喜欢,不要贬低人家。老五说:我没有贬低他们呀,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我看着越来越陌生的老五,真想好好跟她理论一番。其实我很注意保护别人的自尊心。老五是农村姑娘,我平时跟她讲话时,只要涉及到比较敏感的城乡差别的话题,都会主动避开。为了不让她感到自卑,我有一阵子还故意管她叫“农村姑娘”,以让她能渐渐勇敢地面对这个称谓。此时的我真想说:在你们农村恐怕也不是天天洗澡的吧?可是我怕伤害她,就强忍住了,没理她。

  可是她没完没了,唠唠叨叨地说,从昨天到现在都没见巴特尔换过衣服,一直穿着那件袍子,又旧又脏。巴特尔的姐姐说,他们蒙古人都是把新衣服穿破了才再做新的。也没见巴特尔洗过手洗过脸,也没见他梳过头发,头发那么长,不洗不梳怎么受得了?蒙古人就是蒙古人,你看腾格尔,那么大的歌星了,每次出来头发都乱七八糟的,脏兮兮的。我实在忍不住了,转过头来狠狠地说:巴特尔出去放马的时候会在湖边洗手洗脸甚至洗澡,难道还要让你看见吗?老五说:我没看见难道你看见了?我说:我没看见,但是他特别干净,他的气味特别清新,皮肤特别光滑,比我们班那些臭哄哄的男生干净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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