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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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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也许是因为在草原上太孤独了,蒙古人十分地热情好客。巴特尔一家人之间互相说蒙语,我们听不懂他们在交流什么。等到开饭的时候,发现十分丰盛。甚至有他们自己做的酸奶,像北京的豆腐脑一样浓厚。还在一些只有在草原上才有的野菜,好象叫沙葱地软之类的。羊肉煮好了,用一只大盆端上来,盆里是几把尖刀,吃羊肉用的。 很多人都觉得蒙古男人特别野蛮凶悍,因为他们老是随身带刀。其实他们带刀一是为了吃肉,二是为了防狼。事实上没有哪个民族的男人比蒙古男人心肠更软,听他们唱歌就知道了。长调深情宛转,天然带着一种悲凉,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唱什么,却听得人想哭。巴特尔后来跟我讲,他们小时候在湖边看到有大雁的蛋,都特别注意绕行,怕生人的影子惊了大雁,它们再不敢来孵小雁了。 他们的感情也十分单纯直白,他们全家人都看出来我和巴特尔互相喜欢,没有人觉得不好,都很高兴地让我们坐在一起,对着我们唱一些欢乐的歌曲。他们的语言表达能力不强,吃饭的时候除了喝酒和唱歌,几乎不会寒暄。后来巴特尔的爸爸把马头琴也拿出来了,他拉琴,巴特尔唱歌。巴特尔唱了好多古歌,他的声音真是太美了,音域宽广,又每一句都百转千回,十分细腻。此前我一直认为“音乐始于词尽之处”,人间最美的声音只有乐器才能表达,现在我知道,人类是世界的主人,最美的,仍然是人的声音。 我也喝了酒。我一直跟巴特尔坐在一起,老五和他姐姐坐在一起,看起来聊得也很好,不那样阴着脸了。事实上我已经顾不上她了,我向来不能喝酒,强喝了一小碗奶酒,马上就觉得头涨大了一倍,脸像火烧一般。他的家人都对着我笑,还想让我喝,老五替我挡着,巴特尔又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喝醉了就睡在我家的蒙古包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这句话,我痛快地又喝了一碗,这下子是真醉了,浑身发软。他的姐姐和妈妈赶紧过来把我扶到蒙古包的角落里躺下,他们的宴席却没结束,还在喝酒唱歌。我听着巴特尔的歌声,感觉就像做梦一般,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 等我醒了酒,天色已有些暗,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回呼和浩特了。老五已经跟巴特尔的姐姐成了朋友,正试穿巴特尔姐姐的衣服,巴特尔的妈妈把自己结婚时的头饰也拿出来给老五看,让老五戴在头上,各色珠子宝石一串一串,十分华丽。我四处看看,没见到巴特尔。他的姐姐见我醒了,马上跑过来说:巴特尔出去放马了!这是我特别喜欢他们的地方,他们很尊重别人的感情,知道两个人互相有好感,都是祝福的态度,跟我后来因为这段感情在学校所受的待遇完全相反。 我出了毡包,太阳已经快落了,不是落山,而是落在地平线下。我默默地看着那轮巨大的夕阳,呼吸着草原特有的清新空气,回想起这一天,仍然觉得像在做梦。我往远方望着,不知道巴特尔会从哪个方向回来。那种盼望的感觉,就像自然而然地在等着他回家。而我跟他认识了还不到十个小时。 他回来了,手里举着套马杆,赶着一群马,他弟弟也骑马跟在一旁。他老远就看到了我,向我扬了扬套马杆,喊了一声,马群加速跑了起来,他在马蹬上站了起来,策马疾驰,几步就到了我跟前,在马上向我笑笑。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骑在马上的、夜色中的蒙古小伙子,那样英俊勇猛,比我梦想过的王子还像王子,比我仰慕过的所有英雄都更像英雄。 因为我和老五来了住不下,巴特尔的爸爸和弟弟骑马去了别人家的蒙古包借住,巴特尔不走,说住在包外的勒勒车上给我们守夜。我看了看那辆木头车,非常简陋,不敢想象能住人。巴特尔说他小时候经常住在那里,夜里露水重了就钻到车底下。我问:会不会冷?他的姐姐笑着说:不用担心,铺一张羊皮,巴特尔不脱袍子就行了。 入夜的草原极静,像真空一般。我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就醒了,又开始回味这奇妙的一天,回味见到巴特尔后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我竟然是住在他的家里!一个陌生的,令我一见钟情的蒙古小伙子的家里!真是太奇妙了……。他离我那么近,我知道他就睡在门外的勒勒车上。可是明天我不得不跟他分开,不知道我们之间会怎样,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我计划着,只要回了北京我就马上给他写信,告诉他他像个王子,他的声音深情优美,就像他歌中唱的那样,“他那动人的眼睛,迷住了我的心。” 我怎么也睡不着,就悄悄起了身,我心跳如鼓,非常想看看他睡着了的样子。他果然躺在门外的勒勒车上,两只手枕在脑后,正沉沉地睡着。我走近去仔细端详他,发现他的额头很宽,眉骨很高,在月色下淡淡地泛着光。我是不喜欢男人留长发的,很多摇滚歌手的长发都让我觉得讨厌,可是巴特尔的长发却让我觉得特别潇洒。他的头发在脑后散乱着,特别地黑。我就那样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心中充满着喜悦和感伤。爱的感觉并不幸福,而是略带绝望的痛苦。我喜欢他……可是我明天就要和他分离……我忍不住伸手在他头发上轻轻摸了一下。他没睁眼睛,却准确地、迅速地抓住我的手。他已经知道了是我,也许他在我推开蒙古包的小木门的那一刹那,就知道了是我。他稍一用力,一下子把我拉到他怀里,我们搂抱在一起,在那架硌得人骨头疼的勒勒车上,狂热地亲吻。他身上有种羊肉的膻味,混着草原上青草的气息,格外迷人。他那样有力,浑身的肌肉铁一般坚硬,肩宽得可以完全笼罩住我。他奠定了我一生对男性的审美观。 13 激情过后,我清醒过来,急忙想回包里。我还没有那么开放和洒脱,我怕老五醒了发现我偷偷溜出来,回学校后对别人讲。巴特尔拉着我不让我走,一个劲儿地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后来我才发现这个“没关系的”是他的口头语,在他眼里,什么都是“没关系的”。我告诉他不行,我不想让老五知道。他又说“没关系的”。我有些急了,用力挣脱他,告诉他有关系,我必须回去。他松了手,失望地叹口气。我说我一回北京就会写信给他,他点点头。我看他好象很麻木的样子,就问他会不会给我回信。他笑了笑说:我的字写得很难看的。我说没关系,你是蒙古人。他又说:我也不大会写信。我生气了,说:你什么意思?你到底会不会给我写信呀?他看了看我,又笑了,说:我真的不会写信。我差点被他给气死。没办法我只好说:打电话你会吧?我们打电话,我回去就买呼机,你可以呼我。他又点点头。我没想到看起来生龙活虎的他竟然这么迟钝,就问他宿舍电话号码,我说我一买了呼机就打电话告诉他呼机号。他又笑,说他不知道宿舍电话号码是多少。我被他给气得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我恨恨地瞪着他问:你骗我是不是?你连宿舍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他还是那么无动于衷的样子说:我真的不知道呀。你看我们家哪里有电话,谁会给我打电话?那种绝望的感觉又来了,从认识他到现在,无时不刻不让我感到着急和绝望。他显然也喜欢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好象特别超脱,不像我那样老想紧紧地把什么抓在手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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