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尽芳菲(3)

三

　　我边朝门外走边哼道："现在工作难找，饭碗可比你重要多了。"

　　举人起身拉住我，"怎么也得把你那份礼物带走啊。"

　　礼物是迈克尔的全套正版碟，很沉很珍贵，国内买不到的，举人从他随身的背包中拿给我，想必是怕托运给压坏了。我抱在怀里，跟他们打了招呼就出了门。回家的路上，我听到"拍哒"一声，想一想，原来是眼泪掉在歌碟封面上的声音。我怎么流起眼泪来了？我应该为他高兴才对啊，他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比他更希望他能过得好，他现在找到了喜欢了的人，我应该比他更欢喜才对。可我怎么哭了？我躲在大院没有人经过的角落，将指节咬在齿间，不敢哭出声。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我缓了缓，抱起举人的礼物继续往家里走，老爸老妈去海南过元旦顺便度结婚25周年纪念日了，只有我一人在家。我从冰箱里拿了冰块，裹在毛巾里用来敷眼睛。我明天还要上班还要见人，眼睛肿了象什么话。

　　早上一起来，眼睛果然好很多，除了眼皮显得特别双之外，已经消肿了。我对着镜子看了半晌，挤了个笑脸出来。刷牙洗脸梳头，戴上框架眼镜稍微遮一遮，就出门上班了。

　　画好一个放大器模块，保存好，我准备去倒杯水喝。我们这个设计公司不大，一共才10来个人，我的位置就在大门边，我站起来的时候，万恶资本家正好从外面回来了。他估计以为我是在迎接他，他指了指他办公室的门，示意我进去。

　　"什么时候画好版？"他把包丢在沙发上，背对着我问道。

　　"就只剩数字电路的控制部分了，估计这个星期画完，下周做LVS。"

　　"抓紧一点。这个项目量很大。周末有空就来加加班。"他转过头来看我，笑着说，"不过你男友回来倒是个不错的理由。"

　　我根本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我白他一眼，"我会经常来加班，还有事么？"

　　"怎么了？黑口黑面的。"他笑嘻嘻地，自以为幽默的加一句，"那么大火气是不是没有被满足到？"

　　我听不下去了，冷冷地说："叶逸臣，你还能再卑鄙无耻下流一点，你做得到，答应我，好吗？"

　　叶逸臣端起杯子喝一口，笑眯眯地说，"我那叫风流，跟下流沾不上半点边。"

　　我被他恬不知耻的样子气得想笑，转身就走。要是往常我肯定讽刺他两句，可今天的我情绪不佳头脑混乱，只适合做画版这样的机械性工作，斗嘴的不行。再说他向来就这德行，我要是跟他计较我就是有病。

　　年底是我们最忙的时候，现在军方的元器件采购已扩大到整个国内IC市场。每年年底大量的项目招标，吸引了很多设计公司参与。比对采购目录，有好几个型号都是我们之前为民用市场提供过的，要转为军用只需要做一些简单的改动以提高可靠性即可。军品的利润向来很高，为了分得这一杯羹，叶逸臣不但给自己打鸡血，也给大家都打上鸡血，搞得大伙每天加班到深夜。

　　投标没我什么事，虽然里面大部分项目我都参与了，但是我现在有另外的事情要忙。我目前负责的这个项目，用户是某研究所，对方明确表示现在有另外一个元器件公司也在开发这个型号，谁先达到要求用谁的。由于用量大，价钱也不错，叶逸臣也很紧张这个项目，成天抓着我加班，搞得我灰头土脸的。要是以前我肯定会偷偷懒，可是最近我常常呆在公司。因为我很怕回家。刘阿姨知道我一个人在家，每次都叫我过去吃晚饭，以前我都恭敬不如从命，顺便帮刘阿姨做饭洗碗。可现在我怕见到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那样好像我不管怎么样，都像是个外人。我也怕见到举人对着小雅的时候那温柔的眼神，这让我觉得我已经失去了他。我是一只鸵鸟，我以为把脑袋埋进沙里，就看不见人心的改变，看不到世事的变迁。

　　我呆呆地想着这些的时候，被叶逸臣拿笔敲脑袋。

　　"思春啊？"他斜倚在我的格子间入口，似笑非笑地说。

　　我白他一眼，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都已经快12点啦？！我站起来环顾四周，整个公司就只剩我和叶逸臣了。我赶紧将版图保存好，关掉一个个窗口，最后关机，将插座电源按掉，收拾好包包准备走人。往常我都搭同事小陈的便车回去，可今天小陈有点事情先走了，我准备去楼下打的。

　　"我送你回去吧？"一直站在我旁边的叶逸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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