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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老实交待。举人听完后拿扇柄敲我脑袋,"死丫头,我还当是什么事。这事情,包在我身上。"

  暑假里,省教育局严禁各个中小学校给学生补课,本可以去参加市教育局组织的海南夏令营的举人,天天窝在我家给我开小灶。他把他总结的绝招全数教给我,条理清楚,头头是道,万变不离其宗。我做试卷的时候,举人就戴上耳机听音乐,基本上都是听他最爱的迈克尔·杰克逊,要么就在我家客厅看迈克尔的演唱会影碟,边看边学着跳。鞋子和地板的摩擦声总让书房里的我一激灵。

  高三那年,举人向老师申请坐在我身后的位置,方便我这个十万个为什么随时发问。在举人的辛勤指导下,我的成绩稳步上升,徘徊在第十名左右,基本上可以考个二流的重点了。

  我为此特别感激举人。想起张叔叔刘阿姨平时工作比较忙,我妈内退在家没什么事,我就央求我妈多准备一份中午的便当。我妈把举人当亲儿子看,应承都来不及。高三开学后那段时间,我妈上午在家准备午饭,第三节课后准时送到校门口让我去领。中午的时候,我再拿到食堂,用微波炉热一热,进贡给举人享用。我们一齐吃饭没几天,班主任老段就找他谈话了,因为他担心我俩有早恋的苗头,毕竟举人是他们重点培养对象,今后要中举考功名的。老段高二下期才从初中部调上来当我们班主任,跟我们这种大孩子斗争的经验尚浅,绕了半天说不到正题。举人笑嘻嘻地听了半晌,说,"老师,您是担心我和许芳菲谈上了对吧?您别担心,我跟她早就在一起了,我们定了娃娃亲的,从小两情相悦。"老段愣在那里半天,举人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拍拍老段的肩:"段老师,我逗您的。我跟芳菲就兄妹那样,左右摸右手,一点感觉都没有,您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举人把这事说给我听的时候,我俩正在我家看电视,一人抱半边西瓜挖着吃,他说的时候挑得准,我正好一口西瓜含在嘴里,我一笑,那西瓜就顺着我的喉咙滑下去,差点没把我给哽死。

  不知道全世界的高三是不是都这样,每天都是做不完的试卷和习题,生活枯燥极了。就这样过了大半个学期,元旦快到了的时候,老段决定让我们放松一下,最后疯狂一把。我本以为是让我们放假三天疯狂玩,或者是集体组织去郊游,结果却是老段让我们班男生给元旦晚会贡献个节目。举人又毫无疑问地成了这个决策的实施者。举人每天晚上都要在学校的小礼堂排练,我很没有义气地自己先溜回家,我还要守着看6点过开演的《东爱》呢。

  元旦晚会那天,我们毕业班被安排坐在前几排。这么近的距离,每个节目我都看得津津有味,我对于之后要发生的事情毫无意识,喷嚏也没有打,眼皮也没有跳,我想,或许上天认为这是应该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等到报幕同学说"下面请看高三九班带来的舞蹈,迈克尔·杰克逊《dangerous》"的时候,我还乐不可支,"这群活宝嘿,估计要跳成搞笑版。"可幕布一拉开,灯光打起来的时候,我就笑不起来了,当时我嘴巴应该可以塞得下鸡蛋。清一色的白衬衣黑领带黑西装,这个架势直接夺去我和我周围人的呼吸,我和举人第一次在VCD里看到迈克尔跳这舞是啥样,我现在啥样。举人胳膊上缠着白色的袖套,他是领舞。那几分钟内的每一幕到现在我都记忆犹新,我想以后等我老了,还可以拿去跟举人一起回味。那时社会风气还没有那么开放,他们的手没有敢放在重点部位,只是放在皮带扣上。但是对于彼时还纯情的,根本想不到那一层的我来说,这实在不是什么重点,重点在于举人的造型,舞姿,以及整个舞群整齐划一的动作,足以让人疯狂。这是我以前没有见过的举人,或者说这就像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原来他瘦瘦高高的穿黑色西装那么英俊,原来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酒窝,原来他的身手如此的敏捷利落,原来……

  可是该死的他为什么要这么优秀?让坐在台下的我越发的灰暗。我心里阴暗地希望他左脚踩到右脚绊倒在地上……我盯着他,目不转睛的,连眼睛也舍不得眨,此时我的眼里只有他。周围的尖叫都象是从遥远的深海之底传来,带着可笑的变音。谢幕的当口,全场灯光遽亮,举人大概是看到我的呆样了,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酒窝一闪即逝,我的心脏就像被谁的手狠狠的握了一下又松开,我深吸了一口气去抚平内心深处的鼓噪,周围的声音再次涌入我的耳朵,跟几分钟前没有什么两样,可是我知道,我,从这一刻开始,不一样了。

  可是不一样又有什么用,高考后,举人去了北京,我留在本市的大学,又过了四年,举人直奔大洋彼岸,我还是留在本市工作。越来越遥不可及的距离,越来越忙碌的我们,MSN偶尔遇上的聊天打屁,已经让我无法跟上他的脚步,我不清楚他遇见了些什么,经历了些什么,他的喜怒哀乐我不再能够分享或分担。

  所以,从我明白自己的心意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六年,我却还是只能挽着他的女孩的手,走在最旁边,中间,隔着的是他从来没有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以及我永远无法言明的感情。

  周一照常上班,一进门差点跟准备出门的万恶资本家撞在一起,我心情不太好,看他的眼神估计也是冷冷的。他挑了眉头看了我一眼,想说点什么又吞回去的样子,莫名其妙。

  进门,开机,进入cadence界面,开始继续未画完的版图。基本上画版这件事情就是个体力活,我机械地点鼠标,按键盘,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番的场景。

  昨天张叔叔和刘阿姨笑得合不拢嘴,小雅真的非常非常好,我心里不想承认也这么说。不管是从举止还是谈吐,都远胜于野丫头一般的我。举人对她照顾有加,给她夹鱼还小心地剔掉鱼骨。我从小与他一齐长大,自然知道他对于珍视之人的态度,我想,他是真的很爱很爱她。意识到这一点,我的胃里泛起一阵凉意,热汤喝了三大碗都没有用,最后甚至从头皮到脚趾头都是冰凉的。这让我非常难受,吃完饭,我借口明天还要上班就想遁走。

  "狒狒,你变心了!"举人故作哀怨地控诉,"这么快就抛弃我了?"

  小雅在旁边笑着掐他一下,他嗷的一声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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