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局主席(15)

十五

　　刘起阳跟着李连成进了院长办公室。李连成倒了两杯热水，给刘起阳面前放一杯，严肃了脸说：“起阳，干娘病好几年了，得去县里好好查一查。”

　　刘起阳看看李连成严肃的脸，说：“你是不是查出了点儿啥？”

　　李连成说：“我这破卫生院能查出啥？我只是有点儿担心。”就说了他担心的几个依据。

　　刘起阳听罢，默默地搓了一会儿手，然后朝李连成认真地点了点头。

　　刘起阳跨上那辆破车直接去了学校，骑到学校大门口，正碰上上次来搞民意测验的县教育局孙科长和一个多月前调来教音乐图画的小徐老师说笑着走出来。门口水洼里有几块半截砖头，刘起阳只顾避开砖头，没注意，差点儿撞上他们。

　　孙科长喊了一声：“刘老师！”

　　刘起阳这才发现是孙科长，忙说：“孙科长，对不起！”

　　孙科长说：“我正到处找你哪！你怎么才来啊？”

　　刘起阳说：“我妈老胃病犯了，刚送她去卫生院。”

　　孙科长立刻非常关心地问起刘起阳母亲的病，问得十分详细，并且十分认真地分析和探讨各种方案、各种可能，提出各种建议，足足谈了二十分钟。刘起阳一开始很感动，心里暗暗说孙科长真是个大好人！后来便有些疑惑，这孙科长一大早从县里跑来就是要和我讨论我母亲的老胃病？

　　校工老刘头走出传达室，敲响了第二节课的下课钟。孩子们呼啦啦涌出教室，小小的校园顿时一片嘈杂。

　　刘起阳说：“孙科长，第三节我有课，要没别的事，我得去准备准备了。”

　　孙科长一拍脑袋：“你看我，光惦记你母亲的病了，差点儿把工作上的事儿给忘了。是这样，刘老师。你哪！是咱县县级的优秀教师，无论为人、为教，那都没有话说。为此，局领导很想让你把刘各庄中学的重担挑起来。”

　　刘起阳心里一热，正要谦虚几句，孙科长摆摆手：“你听我说完。经过反复讨论，征求各方面专家意见，大家一致认为，刘老师这样的专家型人才，绝对不应该陷入繁琐的行政事务之中，否则就是对人才最大的不尊重，最大的资源浪费！因此，局党委最后决定，刘各庄中学校长就由小徐老师先干起来，她年轻，上传下达跑腿打杂是应该的。刚才开了个会，你没来……”

　　孙科长后面的话刘起阳听不清楚了，他只看见孙科长的两片嘴唇张张合合，只看见小徐老师朝他妩媚地笑着……

　　刘起阳不知道自己怎样和他们分手又是怎样走进学校的，直到站在破烂不堪的水泥讲台前，直到几十个衣着破旧的孩子在面前齐刷刷站起来参差不齐地喊出“老师好”，刘起阳才忽地清醒过来。

　　“同学们，请打开课本……”刘起阳的声音飘忽不定，虚空无力，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

　　两堂课终于支撑过去，孩子们呼啦啦涌出教室，跑出学校，刘起阳这才觉得很累很累。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他缓缓走下讲台，在一条破板凳上慢慢坐下，无力的目光透过五块钱一副的眼镜片，穿过歪斜的门框，越过渐渐安静的操场，呆看着不知何处的一个虚空的点，直到吕巧云风风火火进来……

　　“刘起阳，你坐在这干啥呢？咋还不回家吃饭？”吕巧云连连拍着课桌。

　　“几点了？”刘起阳仰起脸呆呆地问。

　　吕巧云往外一指：“几点了？下午上学的学生都来了。”

　　刘起阳一怔，慌忙站起就往外走。

　　刘起阳走得很急，把吕巧云拉下一大截。走出学校大门，刘起阳向左拐去，吕巧云在后边喊起来：“哎哎——刘起阳——你往哪去？家在那边！”

　　刘起阳说：“我去卫生院。”

　　吕巧云赶上去说：“李连成早把妈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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