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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她再次尖锐地打断他的话,觉得这种固执太傻了:"子平,你应该像所有结过婚的人那样,得到你在婚姻中应该得到的一切好处。可在我这儿……。忘掉你刚才所说的话,忘掉这一切吧,我们都忘掉!"

  那柔弱的嘴角凄苦地瘪起来。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为什么一再拒绝他呢?为什么他每次一提到结婚,她的情绪就变得这么激动、暴躁不安,态度却又这么冷淡?他为此颇费苦恼。她显然是爱他的。因为她只是拒绝和他结婚,却并不拒绝和他来往。难道她因为他穷吗?这不奇怪,现在的女人,只要认为自已稍有几分姿色,都认为自已够格找个阿拉伯王子了。这真是让人沮丧,周子平老大不能痛快地说道:

  "我想你不爱我,或者我太穷了,我只是个穷大学生,对了没错儿。我想你是对的。"

  "是的!是的!我爱你,爱得发了狂,要是老天爷能够允许我爱你的话!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和我整个的灵魂来爱你,可那又怎么样呢。他们注定既没有将来、也没有希望和结果。"那些话在她的嘴里打着转,她多想把那些话也喊出来啊,那些虽危险但却诚实的真相!可那些话只是在她的嘴里冲撞着,抠着她的喉咙,痛苦地抵在她的下额那儿。"去吧,子平,去爱另一个女人,和别的更配得上你的女人去谈恋爱和结婚,然后这一切就都结束了……原因不在你那儿,不配的人是我!"

  她拚命克制着想痛哭一场的冲动。自从她发现离开周子平比当初她所想的:"只要一不对劲,就溜之大吉"的想法要困难得之后,她就已经不可自拔地陷入这种矛盾的两难境地了。她半心半意地希望周子平能够把他们的关系看得轻松随便点儿。哦,我原本只是将他戏弄一番的,原本是不该有这种种非份念头的,我原以为我不会爱上他,我已经不会再爱上这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了。可这许多原该只是让她觉得:我原本就不该去招惹他的啊。

  除开每个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的上午,在澳门的杨光明不来的剩余时间里--让朵儿愤愤不平的是:即使星期天,这只老耗子也要在这儿赖上大半天才走--那时间太充裕了,朵儿经常晚上留在周子平那儿。就这样,在那第二年的整个春天,朵儿跟周子平就是这么度过的。她吃得很少,内心被难以言说的绝望和那折磨人的秘密充满,这使她更加虚弱,于是那个恶梦又来纠缠她了。

  很多次的早上七点钟,对于从没习惯早起的朵儿来说还真是很早。那时天刚蒙蒙亮,她从周子平的身边爬起来。因为如果她要让周子平相信她是在某个房产公司上班的话,那她就不能像在新苑那样睡到中午十二点才起床了。不知为什么,朵儿总认为只要是那些上班的人,都是早上八点钟上班的。她像守财奴小心翼翼守着崭新的钞票那样,谨慎地照顾着她的秘密,仅仅是为了让自已的行为和谎言合拍,不至使子平起疑心。

  从一月到三月,都是阴冷潮湿的南方天气。清晨,朵儿走出周子平那间温暖的单身宿舍,浑身筛糠般冻得瑟瑟发抖。那时天总是刚蒙蒙亮,马路两边从小叶榕的枝叶上滴下来的晨露打湿头发和肩膀,就像她曾经任由人世的风霜落在她毫无防备的单薄的身子上一样。本来她可以坐的士回到新苑,可她也有经常会弄得口袋里响光光的时候,杨光明每月给她的一万元除了交房租以外,剩下的大部份她都寄回索马的家里了。如果她不去靠坐台弄点儿钱的话,她就必须得坐一元钱的廉价公车。但朵儿再也无法忍受夜总会的那种生活了。

  她耸着两只瘦伶伶的肩膀,手里拿着漂亮的小手袋,从扫街的清洁工人身边,以及扫帚掠过地面时发出的单调而忧伤的"唰--唰--"声中走过去,灰蓝色的天空开始出现了橙色,很快就会变红。她站在公交车站牌下,感到又冷又疲惫。即使太阳也驱逐不了她内心的悲哀,沉浸在越爱就越感到绝望的孤独里,不知道这种情形,这种关系会维持之久。而无论她那不幸的爱情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结束,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幸福像沙漏一样从她松弛的指缝间漏走,任何想要合拢十指的想法都属于非份之想。除了泪水,除了那些汹涌而出、冰凉的泪水打湿了每一个没有未来的早晨。我的读者,没有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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