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儿的迷狂(74)

七十四

　　朵儿知道她的危险已经过去，她那肮脏的秘密又一次躲过了一场劫难。就在她举起酒杯，完完全全放轻松下来，却在这时进来了五个警察，后面跟着十来个保安。除了没有女伴的单身男人全部离开，所有的人都要留下来接受证件检查。四个警察和几个保安去了酒吧的包房，另外的留在大厅。（警察主要检查的是包房），大家都很配合地掏出证件。除了那次在沙湖镇，这是朵儿第二次真正和警察面对面接触。朵儿现在有了身份证和暂住证，却因为认为自已正是警察要找的那类人，只觉得她又要被捉去了，这次是再也逃不走了。就在她像个困兽僵在那里，恨不得有个地洞让她消失时，喝醉了酒的刘洋却拒绝与警察合作。

　　"来吧，把我带走！我们全他妈都是军统局的特务，身份可疑的间谍，拥护民主出卖党的狂热份子。我们需要的是热爱人民的政党，而不是把人民当成愚民、囚徒和奴隶的国家。"

　　那些保安只是瞪着眼睛看，一副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情的愚蠢样。刘洋哈哈大笑，身边的那些人混乱起来，保安开始把他往外面推，周子平一边跟那些保安说好听话，打圆场，解释说他的朋友喝醉酒了，说他是大学生，一边架着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刘洋往外面走。

　　"看看，他们对敢于反抗的人是多么恐惧，他们害怕异己份子！这些软蛋！政府的职业就是撒谎。"

　　朵儿趁着一片混乱也跟着周子平和刘洋溜了出来，来到外面拍着胸脯直喘气。因为经刘洋这么一搅和，那些保安不再查证了，包房里的警察和保安这时也出来了，在问怎么回事。酒吧的大厅都在议论纷纷，场面很乱。但是在这片混乱中却有一种不易觉察的安静，因为就是那些平日不思考的人现在也有了想法。这是阻挡不了的。

　　留在大厅里的警察站在那儿，看着刘洋被拖到外面，独自说了句："小子，你的国家宽容你。"

　　这场遭遇足以使朵儿警觉起来。和周子平在一起她既怕警察又怕碰到她的那些同行姐妹，或任何一个知道她身份的熟人。最可怕的还是夜总会的姐妹，她们会像蝴蝶般飞扑过来跟她打招呼，还有男人们也让她害怕。她总是想像周子平知道她跟那些男人的关系，从而知道她是夜总会姑娘这个事实。这种罪犯心理常常使她跟周子平一起吃饭跳舞、骑着单车在任何一个只要有人的场合出现，总是先要下意识地东张西望一番，提心吊胆。不过，到现在为止，这新的年轻人已经是对她如痴如醉了。朵儿却从来不会为她欺骗他感到有任何不安和愧疚，却为自已的身份害怕被揭穿而惶惶不可终日。好在这样的危险朵儿后来一次也没有碰到过，她和周子平约会的时候没有碰见一个她在夜总会坐台的熟人。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因为做错事逃过了家长的责罚那样，她经常会为自已那些了不起的幸运大大地松一口气。而她从来不问自已这是为什么。

　　于是，日子突然过得快乐而又充实，后来又来了一桩叫朵儿高兴的事情。索马来信了，说家里准备用她寄回来的那些钱，修个二层的楼房，新的楼房建在原先老房子的地基上；另外，还有一个更使她振奋的消息：等新房子一完工，志伟就要结婚了，婚事订在明年的三月八号，至于未来的嫂子怎么样，清莲没有在信里提，只说未来的新嫂子姓梁叫桂英，是荷花村的，现在还在广洲的一家制衣厂打工呢。而且家里人一致决定新房的设计由朵儿来操刀，志伟不是不在乎、而是热切希望自已的新房由他的妹妹亲手布置，就好像这是朵儿的婚礼而不是他的。

　　清莲的来信洋溢着抑制不住的欣慰之情，在最近的信里流露出越来越多对朵儿的思念。朵儿写了回信："是的，妈妈，我将在志伟哥哥结婚时回来。我在珠宝公司很好，这儿的人对我很好，请放心。"原来朵儿为了不让家里人怀疑和担心她寄回去的那些钱--对一个仅仅靠打工生活的人来说，那些钱无疑太多了些--对清莲说她在珠宝公司上班。就像以前华发发屋的阿莲、阿芬两表姐对家里人说她们在工厂上班一样。

　　杨光明再次到新苑来的时候带了他的五个澳门朋友，他们准备趁着天气清朗去环山乐园游玩。杨光明最近又镶了两颗金牙，手上戴着黄金粗手链，在这个十一月天精神抖擞地穿著一件颜色鲜艳的丝质花衬衫，全身几乎光鲜闪亮得像一只五颜六色的大公鸡。他们很容易就在大街上找了几个姑娘，包括阿军在内，六男六女一共十二个人。中午十一点钟在银都酒店喝的早茶，这群人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环山游乐园是珠江市新修的最大型的一个游乐园。看起来这个游乐场生意并不怎么好，里面没有几个人，可以说是没有人，除了那儿的工作人员。跟沙湖镇一样，这个游乐场离市区太远了，由于刚修建完工有些设施还谈不上完善。他们在那儿玩鬼屋、过山车、云霄飞车，然后又用自带的相机照了相。姑娘们每到一处景致便嚷嚷着停下照相留念。还跟她们今天刚认识的男朋友合影，就像很久以前他们就认识了似的。其实游乐场并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景致，在烈日的暴晒下一切都还光秃秃的，那些树呀花呀草呀什么的也是刚栽下去没有多久。然而，他们居然发现了一个四周围栽满垂柳的S型人工湖，那些垂柳却已经是长得枝繁叶茂，低垂的枝叶把一片翡翠碧绿般的人工湖包围在绿荫之中，湖岸停靠着一些供游人坐的红色小木船，金鱼在绿色的湖底里游动。这真是个妙极了的去处。大家纷纷跳上船。十二个人四只船不够用，在那儿打瞌睡的男管理员早就提着两只大脚，飞奔着跑到湖旁边的库房看有没有备存的船只。这可是另外收费的呢。

　　所有人分成男女一对在小船上坐好。阿军和一个秃头男人在一条船上，他们和另外两对男女朝东边划去。其他人则慢悠悠悠地将船划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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