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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九

  七月尾上的一天,阿青正在发廊为她新近认识的一个客人吹头发,给人吹头这门手艺她在湖南老家就会干了,她原本就是个剪发师,但现在这苦力活儿一般都是阿绿在干。不过,今天这位客人给她装了一台CAII机,上面还垂着一条漂亮的镀金链子,阿青就要亲自动手服侍他了。这时,邮差送来了两封信。这两封信一封是阿环的,另一封是朵儿的。朵儿这时候不在。呆在发廊里的除了阿青以外只有阿绿,阿瑶和阿环在楼上。

  "把它拿过来,阿绿。"阿青手里拿着那只呜呜作响的风筒,向阿绿伸出那只空着的手。发廊里其他姑娘并不知道,或者说不觉得阿青与朵儿真正有什么特别的过结,因为阿青对发廊的每一个姑娘都那样一副慈禧太后的嘴脸的。但是,阿绿却是有些明白的。她像一个喜欢搞恶作剧的人那样笑着把信递给阿青,相信她只是想看那封信而已。

  "那个傻瓜又跑到哪儿去啦?"

  "还能去哪儿,不是她老乡李英那儿就是和靓仔新在一起呗。"

  这段时间,朵儿一边焦急不堪地等着清莲的信--她在五月的时候就已经是十八岁了,可以申领身份证了。可是清莲的信还没有来。另外,朵儿认识了李英的房东夫妇。当华发发屋没有客人,或者客人不需要她洗头时,她有时会去李英那儿,当李英那里有客人时,她就被李英打发到房东那儿去看会儿电视。这是个不错的消遣,何况女房东的丈夫卢安是个那么博学多闻的人呢。

  卢安是个受教育要比一般人多得多的人,在美丽腼腆的朵儿面前侃侃而谈时,智慧超群,温文尔雅,竟似仿佛回到了他没有瘫痪以前的美好时光一般。据卢安先生自已说,他是在大兴安岭进行地质勘探时被一根电线杆砸下来压断了双腿。女房东李春芳虽然是个农村女人。他们的婚姻却是在单位善意的安排下包办的。在那间既是办公,又是餐厅,又是睡房的小房间里,摆满了不知卢安先生从哪儿收集来的瓶瓶罐罐。卢安告诉朵儿,这些都是价值不菲的古董。研究古董可是门高雅的艺术,也是门乐趣。学问颇深的房东先生这样说。但朵儿从来就没有发现一件东西是真正标上年月日的,或者标上它们那光荣的出生地的。它们只是被灰扑扑地摆满了一个类似货架子的两层木柜上面,布满灰尘。这些阴森森的陈年旧物不是缺了个角,就是少了个腿,又霉又脏,把个房间堆得像个阴沉暗淡的旧货店。不用出去的时候,卢安先生就半躺在床上,摆弄他的这些宝贝。

  那天,李春芳到外面办事去了,李英在楼上她的那个小房间里接客,朵儿在房东被古董和旧家什堆得拥挤不堪的房间看电视。然后,她听见房东先生用一种古怪的声音对她提了一个古怪的要求:要求她脱光衣服让他看看。有半分钟的时间,朵儿脑筋里转不过来她所尊敬的房东先生提这个要求的意义,已经泪流满面的卢安已经从那堆裹成一团、臭哄哄的被单中间,朝床边靠近她的地方爬过来,就像一条在污秽的烂泥里蠕动的令人作呕的大虫。接着朵儿看见卢安先生肿胀的阴茎,那根完好无损,像根红香肠般的的玩意儿,那玩意儿下面松垂的睾丸……。去他妈的!原来躺在床上的这个怪物一直是光着下身的。

  朵儿从房东的房间逃了出来,一直逃到小巷通往上平大街的拐脚处,才放缓脚步,蹲在街角边呕吐起来,直吐得她会要死将过去,泪水和酸水还有鼻涕沾满了整张脸。过了一会儿, 她用手背擦去嘴上的污秽,还有刚才呕吐时从眼里淌出来的泪水,站起身。

  太阳火辣辣地照在头顶,她萎靡不振地来到大街上,到了广东凉茶铺头那儿。街对面有一堆人,万新民在跟他的那几个朋友,围坐在凉茶铺子的门前玩斗牛。这是种输赢都很快的赌博活动。阿绿在喊她,朵儿慢腾腾地朝那边走过去。

  万新民一只手里拿着刚发给他的三张扑克牌,另一只手伸出来去揽朵儿的腰。他今天看起来很快活,气色红润,漂亮的脸膛红得像个关帝庙里的红脸关公。他手气不错,一个牛九又帮他赢了一铺,面前的桌子上堆了一大堆就是靠这种方法赢回来的零钞,看来还会接着赢下去。现在该万新民做庄了,他把手里的牌洗得劈啪作响,扑克牌像变魔法般在他手里跳来跳去,他如此聚精会神,笑逐颜开地,这使他根本没有真正瞧上朵儿一眼,没注意到她那郁郁不乐的小脸儿有多么苍白,无论怎样,看来现在他是没有时间顾得上她了,似乎也不愿意这时候来个什么意外破坏他的好心情。朵儿打算回发廊去,但是阿绿姑娘却嚷着要跟朵儿一起走。这些男人都要把她闷死了。

  "一会儿出来吃晚饭吧,姑娘们。" 万新民说,目光始终没有从他手中的三张牌上挪开过。

  朵儿转身走了,但她一转身,泪水夺眶而出。这倒不全部是因为受到万新民的冷落,她知道只要跟他的朋友在一起,她就休想获得他的爱。最深的痛苦不是在这里,不在这一点上,而是那种延伸得漫无边际,没有尽头的网一般的窒息感。

  她们沿着街沿的阴影里走,朵儿走得很快,她的头昏昏沉沉的。一路上阿绿没有闲着,看见她认识的姑娘就要跑过去打个招呼。整条上平大街她不认识的还真少,看见一个站在发廊门口的男人,又要走过去,攀住那位的臂膀,两个人亲亲热热地说上几句,然后急急忙忙追上朵儿,兴奋地这样告诉她:

  "嗨,你知道吗?朵儿,我刚撞上了一个以前的熟客,他看见我还不好意思呢,因为他答应过我,这次他会再找我的。王八蛋!居然跑到这儿找姑娘来了!不过,他答应我晚点儿就上我们那儿去,他不敢不去,因为这是我命令他去的!"阿绿显然是把能够支配一个男人的意志,看成是一件女人最最值得骄傲的本事。一直低头不语的朵儿却突然问起阿军最近有没有邮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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