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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见我进展缓慢,这时,潜伏在旁边的六位领导一个接一个地装做偶然路过的样子粉墨登场了。不过这样的车轮战毫无效果,没等他们说完,朱允礼干脆用杂志把头一蒙,呼呼大睡起来。

  我和罗鸥躲在厕所商议对策,我认为问题的关键是朱允礼做过传销,现在已经洗手不干,再劝他回头,恐怕非常困难。罗鸥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要消遣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们行业里面谁不是从极度反感开始的,但现在不都死心塌地地在从事吗?现在我们行业,仅仅衢州团队,已经有三万多人了,这三万多人哪一个不是仇恨着进门,欢笑着加入的?做过传销又怎么样,难道就因为这个而让我们放弃这个新朋友?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放大胆放主动点儿。”

  我正要走,罗鸥又补充道:“你和他的关系差不多拉到位了,现在给他找平衡感,快去!”

  看到朱允礼睁开眼睛,我趁机说:“老兄,你也该饿了,我们出去吃饭吧,我尽地主之谊。”

  朱允礼还是摇头,我再三坚持,赵佳也极力说服。朱允礼推托不过,终于同意了,不过条件是不要走太远,就在附近找家饭店解决问题。

  依着朱允礼的意见,我们一行人走进了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快餐厅,一人点了一份套餐。

  等饭菜上来,大家都还没吃几口,我就从碗里扒出一条恶心的虫子来。这是赵佳交到我手里的,一共两只。我故意大呼小叫着,并在朱允礼不注意的时候,悄悄丢了一条到他碗里,然后假装发现了。朱允礼见此阵势,把筷子放桌上一甩,哪有心思吃饭。我们几个赶紧配合道:“这还是人吃的饭吗?走走走。”老板莫名其妙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们一边大骂老板,一边拉着朱允礼坐上的士朝市中心驶去。

  胖乎乎的女老板缠着他媚劲十足,看他不生气了,头一歪,贴到了他肩膀上,嗲声嗲气地说道:“哥,你的肩膀好宽厚啊,真让女人有安全感。”透过汽车前面的倒车镜,我看见朱允礼咧着嘴笑了。

  我们走进一家略显气派的餐馆,此情此景,让我不由得想起来了安雅以及她离开时请我吃的那顿饭。正怀念呢,手机上赫然出现罗鸥发来的短信:“马上找平衡感,现身说法,把自己的经过说得越厉害越好。”

  酒过三巡,朱允礼有些醉意。我的说服工作继续开始。

  “当初我来行业之前,工作也是很不错的,一个月的工资是这个数。”我伸出五个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我们事先都了解过,朱允礼的月薪是3000元。

  朱允礼惊讶地问:“5000元?”

  赵佳心领神会:“对,王精英来之前是个白领。”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个千百万人不理解的行业吗?”我及时制造悬念,以激起他的渴望和好奇。

  见朱允礼有急于了解下文的意思,我侃侃而谈,轻描淡写中透着老到。朱允礼听得很投入。找到平衡感后,我又洋洋洒洒地跟他提危机,并大胆地营造神秘感,说我们时时刻刻都在赚钱。

  当朱允礼听到我们在陪他吃饭每个人都可以挣到500元酬劳时,他睁大了眼睛。

  “看你们那鬼样子,穿的都不怎么样,还能挣这么多钱?”

  我觉察到他已经慢慢钻进了问题圈套,没来由地兴奋起来。洗脑程序里,只要新朋友产生问题,那就说明他的反感已不是很强烈,留下来的希望就非常大了。

  我给他谈到人帮人的时候,看见邻座有母子二人,便指给他看:“就像那母子,母亲是上线,儿子是下线,你说母亲会不帮助儿子成功吗?”

  朱允礼抬眼望去,正好儿子睡着了,母亲把额头轻轻靠在儿子头上。微弱的阳光照耀下,那一幕简直温馨极了。朱允礼深有触动,看得很入神,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那顿饭吃了很长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夜色降临。我提醒他说:“老兄,现在快上车了吧?”

  朱允礼看看手机:“是,幸亏你提醒,都已经七点半了,我要走了。”说完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提着行李就要走。

  赵佳把钱交给我买单的时候,低声骂我不该提醒新朋友时间,我懊悔得不行。

  如果他就这么走掉,那我们这么多人整整一天的计划与忙碌全成了白辛苦。不知道下午的长谈是否真的会有效果,但愿他有了那么一点儿心动。只要有,一切都不是问题。

  候车室里,朱允礼心事重重地走动着。赵佳他们跟着他的屁股后面,来回劝说。我正冥思苦想着最后的方案。

  时间正一秒一秒地流失,而我们依然毫无对策。这时火车站的喇叭突然响起,催促乘客进站。朱允礼背上包,正要向里面走。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扳过他的肩膀,就在同时,赵佳和那个女老板,双双跪倒在他面前。

  朱允礼很吃惊。我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绪,一副冒犯的样子:“对不起老兄,得罪你了。”边说边把手伸进他牛仔裤的袋里掏他的火车票,“你要怪我也只会怪我一时,不会怪我一辈子。我和你太投缘了,好兄弟,我不想你失去这次机会。”

  朱允礼慌张中抓住我的手:“不要。”赵佳见此,赶紧上前帮忙,胖乎乎的女老板也不失时机地将一身赘肉贴将过去。我拿着搜出来的票急匆匆地跑进退票点,一看愣了,车票居然是他来时的那张。我暗骂自己该死,连忙往回撤。在赵佳和胖姑娘的帮助下,我终于拿到了朱允礼回去的车票。退完票,我把退票员递出来的钱紧紧握在手里,长长舒了口气,一头的汗水雨点般滚落下来。

  朱允礼被我们带回寝室后,情绪很不稳定。尽管大家都很热情,但他不屑一顾。甚至连胖姑娘帮他洗脚洗衣服,都被他拒绝了。那一夜,相信是他最难熬的一夜,他一句话也没说,躺在地铺上,玩了一夜的手机。

  按照程序,次日我们把他带进了课堂。不料正上课时,一辆警车呼啸而来,吓得我们四下逃散。后来领导指示,把新来的朋友都带到ITAT的休息大厅补课。补课还未进行到一半,一个服务员凶巴巴地对我们说:“你们如果在这里搞传销,请你们立刻出去,否则我叫保安把你们送到派出所去。”

  朱允礼很泄气:“我看你们都成过街老鼠了,人人喊打,我还是回去上班好了。”并对赵佳说,“你放心,我回去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对于此类问题,我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应付,便把我当初来时罗鸥给我讲的那些内容,即为什么媒体只报道负面消息以及国家的宏观调控什么的,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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