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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总之,她的身体成了问题。越是到这种时候,田发河越是对她宽容。她天天将费飞叫到后院的丝瓜架下,依偎在费飞怀里,哪怕是一小会儿也好。

  “奇怪的是,”费飞认真地说,“如此虚弱的身体并没影响到她的性欲,而且做起来那么发狂……因此,我常感觉到,在她这个人的灵魂深处,或许真有种淫荡的野性。只要到那种时候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立刻活跃起来,脸色通红,眼睛一闪一闪地放射孩子一般欢喜的亮光。许多时候,我总是处于被动的情况,大多又都是为了满足她。她似乎是在和时间赛跑,并用自己宝贵的性命和我做那种事情。一次又一次。”

  “是吗?太奇怪了!”我说。

  “谁说不是呢?”费飞正色说道,“现在,我认为可以向你公开承认一个事实了。在后来的日子里,我真的有点抵挡不住她了。真的,抵挡不住。一天中午,天气十分炎热。凭感觉,就知道快要下雨了。我打了一盆水,冲洗过身子,穿好衣服,坐在丝瓜架下面的木凳上,看看报纸,了解了解最近的新闻。这时她从里面的屋子走出来,色迷迷地看着我笑。一面笑一面将手搭在我肩上,说她透过窗户一直在偷看我洗澡,说我洗裆下物件时,逗她笑了。我指着头顶的一根丝瓜问她,你是不是想说像这个。她咯咯笑了起来,笑得春情妩媚。她说,那你不成了叫驴了吗?我说,你看呢?这你是知道的。她说,你是……说着说着,我感觉她有些不对劲了……”

  ——请原谅,到此为止吧。我想,我不能将费飞的话再原封不动地搬出来了。真要那样的话,说不定我的小说也会像我们作家大院里的柳文愈一样,将自己小说被编辑先生们画上一连串的囗囗囗了。不过,我通过对囗囗囗的深入研究,发现囗囗囗确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这份聪明并不是任何人都会有的。

  费飞长长地靠在沙发椅上,双目紧闭,像梦呓一样。

  “我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击中了,”费飞咽了口唾液,“也就是这时,一片乌云将天空遮住了。接着,起了风,风卷起了院角落里的尘土。但是,我浑身发酥,根本无法从她给我的这种销魂的感觉里摆脱出来,只能是顺其自然。我顺势将她抱起来。她哎哟哎哟拉长声满足地叫唤着。我害怕被人听了去,慌忙用唇堵住了她的嘴,她贪馋地吸吮着我湿润滑腻的舌头。她已经哆嗦着控制不住自己了。随后雨点跌落下来,劈里啪啦打着丝瓜的叶子。我想挪动挪动换个地方,但她没那个意思。你想象不到她这时候是什么样子,就像疯了一样,死死地揪着你,根本不让你松手。我只好就这样,与她赤裸裸地浇在大雨里,和着呼啸的风声雨声以及滚滚的雷声,紧紧抱在一起,很长时间里,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也不想去看什么……”

  费飞说到这里,停顿住,幻想和回味那时的情形。

  “如此畅快淋漓的做爱我闻所未闻。”我从书桌那里扬起头,称赞他说。

  “……”费飞哑然许久,然后睁开眼,问我,“你是不是怀疑我讲的是否真实?”

  “不。”我断然说道,“恰恰相反,以王佳梅那样的少见的妖精,真实的情况也许比你讲得更精彩,更轰轰烈烈。你也知道,我对王佳梅多少也算是了解一些。”

  “的确,是这么回事情。”

  我说是。

  费飞说罢,又回躺到沙发上,两只手放脑后枕着,像睡过去了一样。

  “怎么了?困了吧?”我走近他,伏他耳旁问他,“是不是今天说到这里,有话咱明天……”

  “不!”费飞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果断地止住我。等我转身落座,他干咳几声,说:“我接着……接着说,你是不是不太愿意听了?”

  “恰好相反,”我说,“我急于听下去。”

  “……好吧。”费飞停顿了片刻,又开始说道,“那天我起初以为是场过云雨,没想到竟会下得如此之大,而且没有歇住的意思。不过,青年人情绪到了那时候,就是雨再大也不管不顾了。等到完事之后,我看她彻底累垮了。她微微翕动着嘴角,奄奄一息地倒在我的怀里。雨水从我脸上流下去,从她脸上流下去,我觉得我像是在哭泣,她也像是在哭泣,我两人,为她,为我,为我们的感情。你知道,我自看见她的第一眼起,就觉得这个女人对我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我俩也许是前世的冤孽,到了这辈子,遇在了一起,来相互抵偿来了。雨里,我看着她可怜的样子,喊了她几声,她不应我。我慌了神,忙将她抱起,往厦屋里走。这时田发河突然从前头走进来,一头撞上,大吃一惊,喊叫着问,怎么了?你将她怎么了?……”

  可以想象,费飞抱着女人,尴尬地立在雨地里。田发河暴怒了,骂他道:“畜生,你这不是作孽嘛,咋不叫雷把你劈了呢!”

  费飞头一次看见田发河发脾气。他作家的派头没了,像个做错事的顽童,罪犯。面对田发河无言以对。此时女人赤裸着干瘦的下体贴在他的怀里。她下垂无力的四肢,宛如一个掉进河里很久才被打捞上岸的落水者。雨水从他的头顶流下去,流到女人白纸似的脸上,又顺着她的尖下颌滴泉一般流进她的乳窝,又顺着乳窝流到下面。

  这场雨中交欢给女人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19

  王佳梅在我想象里,及到后来阅读了蒲松龄整部的《聊斋志异》之后,她给我的印象便愈发清晰。不用问,我能将她和蒲老先生笔下的狐女联系的原因,确是因为很早在村里的婆娘和孩子们中间就谣传着她在夜里和狐仙来往的故事。及到后来我长大成人,连蒙带混地成了所谓的作家,调到城里。然后,每年回家探亲,总爱四处走走看看。记得几年前的冬天,我通过一番巧妙的言语,被老年的田发河邀请走进饭馆的后院。——遗憾的是此时我还不知道在后院里,费飞和王佳梅竟有过如此疯魔浪颠的风流行为,如果知道,我想那天我一定会用另外的目光去考察它。当时我竟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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