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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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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进晚报的楼门,背后就有人唤:“哕,哕!”回头一看,虽然面熟,却记不起这女孩子是谁了,又见她未语先笑,扭捏地抬手去摸头上的发卡,贺小英想了起来:“你是何蓉何大记者?” 一句何大记者把何蓉说得又脸红起来:“谈不上谈不上,什么大记者啊,我参加工作也没几年……” 贺小英赶紧问:“看到左昀没?” 何蓉一愣,浅浅一笑道:“她刚才在的,才出去了——”犹疑着不肯再说,舌尖轻颤,娇媚万分地噙着一个绝大秘密。 贺小英佯怒道:“这个人,怎么说话不算数,说了约我一起去找个人的,怎么自己先走了。” 何蓉朝他靠近了一点,压低声音窃窃地说:“按道理这话不该我说……不过我是从心里想多关心关心她,好好儿的一个姑娘家,和一个杀人犯搞到一起,还被公安局喊去关了一夜——”见贺小英一脸错愕,自觉失言,尴尬地吐舌笑道:“你还不知道啊……我该打嘴了,传这样的闲话——不过你们老同学了,知道了也无所谓,正好劝劝她,做事要理智一点,虽然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但人总归是活在现实里的么,不遵守规则,迟早要被规则惩罚的……” 贺小英点头连连称是:“我听左昀说,你是她的指导老师,工作之余你也多提拔提拔她嘛。” 何蓉唉了一声:“别提咯,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好心被人当驴肝肺!刚才她来上班,一到班就说要请假出去,我好意劝了她几句,说你和一个杀人犯搞得不清不白的,才被公安喊去关了一夜才出来,单位上谁都知道啊,自己也该检点些,拿出点儿好表现,挽回影响……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个人,完全是疯了,当着一屋子的记者唾了我一脸,大家都看到了的,有这样不知好歹的么,她嘴里还不三不四地骂人!” 贺小英目光闪动:“吆,这左昀,脾气怎么突然变这么坏!她骂你什么了?” 何蓉顺口就道:“你们老同学都不知道她脾气是个火药桶啊?说起来真可笑,她说呢,何蓉,当婊子不要紧,你最有本事的地方是当了婊子以后还能理直气壮的出来立牌坊。”她边说边比手画脚,连口气都模仿得有几分惟妙惟肖。 贺小英歪了歪嘴失笑道:“还真是她的口气呢。” “这个人可真正是疯了。”何蓉又重复了一遍:“她当众说,我现在就要去小羊镇呢,去看看杀人犯的父母,你继续去告密。呵?你看她可还有点理智了,一点羞耻都没有了,找个杀人犯做男朋友……” 贺小英看着她,笑容更浓厚了:“我说,何大记者,你说的其他我都信,就最后一句我不信。”何蓉不解地抬起头,才发现这阳光男孩线条分明的嘴角上的笑意刻薄而厌恶:“左昀的男朋友嘛,我认识。你知道是谁不?”他森然俯视她,目露凶光:“就是我呀。你说的赵根林我也认识,是我哥儿们,拜托你以后说话打击面不要太广,当记者的,别把自己弄得像个泼妇,捕风捉影流言蜚语,一张喇叭嘴,只哇啦别人全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何蓉倒退一步,竟省不过味来,这个长相清纯、嘻嘻哈哈的小男生,怎么一转脸能换上这么可怕的一副面孔? 贺小英看她惊骇,倒又笑了,俏皮地朝她招招手:“何大记者,我走了。后会有期。” 何蓉看他姿态潇洒地蹬着山地车离去,雷打了的蛤蟆似的怔在原地一动不动,不远处有人笑着走过来招呼她:“何蓉,你跟贺大公子有说有笑的,开心什么呢?” 何蓉一张脸顿时通红:“什么呀……陈总,我不认识他,他说找左昀呢——我就告诉他左昀去哪儿了——您认识他呀?” 陈秀意味深长地瞟了她一眼:“贺大公子么,白绵市有名的小帅哥了,贺仲平书记的儿子呀。” 何蓉失声嚷道:“那他怎么说是左昀的男朋友呀!” 陈秀笑了笑:“这个,你们小年轻们的事,谁知道呢。” 出租车开进小羊镇时,贺小英才想起自己有五年没来过这个地方了。五年里白绵城区变化极大,小羊镇却还是那破烂的老样子,惟一的一条小街,只有一辆桑塔纳的车身那么阔,而赵根林的家还在镇子外围的村落里,车子开不进去,得再走半个多小时的砂石路。 赵根林家的村头上停着一辆警用面包车,经了这事,贺小英一看到警徽头皮就发麻,几个村民围着警车唧唧喳喳地闲扯,看到贺小英的方头皮鞋和休闲T恤,都住了嘴,好奇地看着他,待他过去了,一个老太太在他身后说:“这个也是根林的同学,来过的,跟那女娃子一起来过的。” 贺小英听得心头一宽,看样子左昀真的在赵根林家。 赵根林家的房子还是以前的那两间矮瓦房,大老远就听到人声喧哗,簇拥的村民从院墙下堵到了巷道里,才挤进人堆就听到女人凄惨的哭叫,贺小英心里一凛,不顾一切地挤到前面,在门口却被一个穿保安服装的人拦住了:“不得进呢!市里的刑警在搜查。” 贺小英探着头朝里看,却看到左昀抱着肩膀,横眉竖目地站在院子中间。 “左昀!”他脱口大叫。 左昀抬眼看了看他,却当他透明,又转过身去,冷冷地看着警察们屋里屋外的搜索,陆杰也在其中,不时瞅个冷子对左昀露齿而笑,贺小英认出这也是同班同学,而且当年也是“左昀亲卫队”的成员,不由哼了一声。 赵根林家陈设简陋,不一刻工夫,连玉米堆都翻过了,咸菜坛子也倒空了,臭气熏天的咸菜把子摊了一院子,臭汁溅到左昀身上,她还是一动不动,跟谁犟上劲儿似的,硬是纹丝不动。下午的斜阳映照在小院里,将她曲线分明的身廓映得闪闪发亮,垂肩的发丝在阳光下宛如花冠,松松地环绕着那张倔强的、怒气冲冲的脸,她一味愠怒着,眼睛盯着对面的院墙,仿佛那上面不是又黑又脏的青苔,而是起伏绵延的夕照空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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