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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党类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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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既力主以兵攻京城使馆之策,归安朱古微侍郎祖谋上疏力争。刚欲倾之,召之至内廷,故以温语相奖藉,曰:“适读尊疏,指陈切当,深中机宜,停战议和,实属今日不易之策,佩服无既。惟太后于疏中要语,尚有所疑,故召入传询。吾署尚有要事,须先退,仲华、(荣文忠公禄字。)夔石、(王文勤公文韶字。)颖之、(侍郎启秀字。)展如(尚书赵舒翘字。)诸公俱在枢廷,可往见之。无论慈意如何,吾出外,即先照尊疏言办理。已先传谕诸将,不惟使馆须竭力保护,即樊国梁处,亦饬令严密防护,不许妄动一草一木矣。”朱曰:“樊国梁为何人?”刚谬作惊诧状曰:“大法国传教师樊老先生,现为西堂大主教,足下乃不识其人乎?”(法教堂在京师内城西安门外,故曰西堂。)朱曰:“向与此辈未有往来,然樊既教士,自为私人,非使馆关系邦交可比,保护与否似尚无关紧要。”刚且行且摇首曰:“不然,不然,应保护,应竭力保护。”遂匆匆去。 刚行既远,苏拉语朱曰:“朱大人知刚中堂将何往乎?彼有戎衣一袭,存西华门外某饭馆,既出,即不归,即往早餐,饭毕,易戎衣,径率亲军数百人往攻西堂,期必得国梁而手戮之。已攻一日矣,尚未得手,今早闻其自言,当竭一日之力,不攻破不歇手,是以匆匆早退,何尚言饬人保护耶。”朱既至军机处,荣迎谓曰:“慈意于尊疏似颇许可,惟停战不能空言,使臣将命,不知用何仪注?欧洲各国必有定例可循。顷太后以此垂询,同人皆不知,无以覆奏,故请旨召君来,一问办理之法,君自当熟知之。”彼辈所以为此者,盖深恶朱言直,而疏中语意空洞,欲加罪而无辞。且又习闻西人有竖白旗停战之说,而白旗之用,于我国为纳降,度其意中亦必如此,故谬为不知,请旨垂询,俟白旗之语出自其口,即可锻炼周内,指为输款敌军,劝降辱国,即立置重典,亦不能自白耳。 朱初闻苏拉之言,固深疑之,至是,益大悟,乃对曰:“某上疏本意,因战事久不得手,敌军日逼,津沽去都门仅尺咫,且慈躬颐养之余,日闻炮火震惊,度亦难安宵旰,故冒昧奏请停战以纾近忧,别图长策,并非取法彼族。至停战应用何等仪注,生平未习西籍,实属毫无所知,不敢逞臆妄对。总署堂司各官不乏深谙公法之员,果刍言有当圣心,应请降旨召询,必能熟筹长策。”语毕,荣默然,沈思良久曰:“君言亦是,可即以是意办一奏片,我等为君覆奏,看上意若何办理。”即令章京导之入别室。草奏既成,荣持之入对。有顷,复出曰:“尊奏,太后已览讫,命且留中。所事已毕,君可归。”朱始徐徐出,日已旰矣。时戚友莫不代为危,闻其归,乃交相庆也。 五月二十四日围攻使馆之举,世或以祸首蔽罪于董福祥,而实非也。排外之举,本由荣禄主持,董为荣所卵翼,自不得不听其发纵指示。董之谲,在其攻使馆时不尽力耳。盖自津沽既失,聂士成军覆没,董亦明知联军不可力敌,而又不愿下心俛首,以自表无能,乃迁延使馆之外,以阴俟转圜,此其用心虽巧,然诸国使臣竟获无恙。其后和局开议,尚不至无可藉手,则即此一念,而国家之蒙其荫者亦不少矣。 或曰,董之迁延,亦荣阴教之,授之意,使勿力攻,而外承孝钦谕助刚。刚性顽很,日督兵攻之,然每午十二时往,惟燃鎗数排而退,若符契然,刚不察也。惟其坐城楼观战时,每闻炮一响,左右即欢呼致贺曰:“洋人死若干矣,一二日间不难尽灭其种也。”或则曰:“从此四海晏安,太平无事矣。”刚亦素不善骑,一日酷热战散,乘骑急遁,骑堕,坐草间,气喘欲绝。某司员道经其地,讶之,刚遽摇手云:“勿言,勿言。”时乘骑奔逸已数里矣。 六月十六日,京师西什库教堂旅居之某西医,为拳所得,牵出,将杀之于市。医仰天泣呼于观者曰:“余虽外国人,然在贵国施医十余年矣。平昔所为,亦皆有益华民之事,为诸君所称道。今临杀身之难,诸君向受余惠者,忍不一援手耶?”既而曰:“我存银行数万金,有能救我者,当悉以为赠。”时观者如堵,莫敢应,须臾被害。 立山为拳匪所戕,盖其旧仆某之报怨也。某初给事于立之邸,以事见逐,至是,为大师兄。一日,立方在室,忽有头扎红巾者数人,汹汹入,械之去。抵端王府,大师兄踞上座,叱令跪,曰:“尔曾以珍物贻某公使,以盛馔馈丁韪良,亦知罪否?”立曰:“我固从事译者,有交际,不得执此为罪。”大师兄怒目视之,拂袖入。诘朝,端即面奏孝钦,谓其私通外人,请即明正典刑,立遂死。然立当逮捕时,即已自知必死,盖大师兄之为其旧仆,固识之也。 时刘忠诚公方任两江总督,力持和约,以保东南。而钦差大臣李秉衡树异议,忠诚窃忧之。一日,诡语李曰:“今联军攻天津,京师危甚,老夫受国深恩,志在勤王,愿以此席畀公何如?”李愤然曰:“仆有怀久矣。微公言,亦欲以一死报国。勤王之举,仆身任之,无烦公也。”后数日,李率师北上,忠诚语人曰:“李公此行,社稷之福。”或问其故,笑而不答。未几,李战败死绥,而东南半壁遂赖以独全。六月二十九日李至京,犹力言拳民之可用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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