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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2)


  怀让禅师第二世马祖法嗣古

  大珠慧海

  越州大珠慧海禅师者。建州人也。姓朱氏。依越州大云寺道智和尚受业。初至江西参马祖。祖问曰:“从何处来。”曰:“越州大云寺来。”祖曰:“来此拟须何事。”曰:“来求佛法。”祖曰:“自家宝藏不顾。抛家散走作什么。我这里一物也无。求什么佛法。”师遂礼拜问曰:“阿那个是慧海自家宝藏。”祖曰:“即今问我者是汝宝藏。一切具足更无欠少。使用自在何假向外求觅。”师于言下自识本心。不由知觉。踊跃礼谢。师事六载。后以受业师年老。遽归奉养。乃晦迹藏用外示痴讷。自撰顿悟入道要门论一卷。被法门师侄玄晏。窃出江外呈马祖。祖览讫告众云:“越州有大珠。圆明光透自在无遮障处也。”众中有知师姓朱者。迭相推识结契。来越上寻访依附。时号大珠和尚者。因马祖示出也。

  师谓曰:“禅客我不会禅。并无一法可示于人。故不劳汝久立且自歇去。”时学侣渐多日夜叩激。事不得已。随答其辩无碍。广语出别卷。

  时有法师数人来谒曰:“拟伸一问,师还对否。”师曰:“深潭月影任意撮摩。”问:“如何是佛。”师曰:“清潭对面非佛而谁。”众皆茫然。法眼云:“是即没交涉。”良久其僧又问:“师说何法度人。”师曰:“贫道未曾有一法度人。”曰:“禅师家浑如此。”师却问曰:“大德说何法度人。”曰:“讲金刚般若经。”师曰:“讲几坐来。”曰:“二十余坐。”师曰:“此经是阿谁说。”僧抗声曰:“禅师相弄。岂不知是佛说耶。”师曰:“若言如来有所说法。则为谤佛。是人不解我所说义。若言此经不是佛说。则是谤经。请大德说看。无对。”师少顷又问:“经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大德且道。阿那个是如来。”曰:“某甲到此却迷去。”师曰:“从来未悟说什么却迷。”僧曰:“请禅师为说。”师曰:“大德讲经二十余坐。却未识如来。”其僧再礼拜,愿垂开示。

  师曰:“如来者是诸法如义。何得忘却。”曰:“是是诸法如义。”师曰:“大德是亦未是。”曰:“经文分明那得未是。”师曰:“大德如否。”曰:“如。”师曰:“木石如否。”曰:“如。”师曰:“大德如同木石如否。”曰:“无二。”师曰:“大德与木石何别。”僧无对。良久却问:“如何得大涅盘。”师曰:“不造生死业。”对曰:“如何是生死业。”师曰:“求大涅盘是生死业。舍垢取净是生死业。有得有证是生死业。不脱对治门是生死业。”曰:“云何即得解脱。”师曰:“本自无缚不用求解。直用直行是无等等。”僧曰:“如禅师和尚者实谓希有。”礼谢而去。

  有行者问:“即心即佛那个是佛。”师云:“汝疑那个不是佛指出看。”无对。师云:“达则遍境是。不悟永乖疏。”

  有律师法明谓师曰:“禅师家多落空。”师曰:“却是座主家多落空。”法明大惊曰:“何得落空。”师曰:“经论是纸墨文字。纸墨文字者俱空。设于声上建立名句等法。无非是空。座主执滞教体岂不落空。”法明曰:“禅师落空否。”师曰:“不落空。”曰:“何却不落空。”师曰:“文字等皆从智能而生。大用现前那得落空。”法明曰:“故知一法不达不名悉达。”师曰:“律师不唯落空。兼乃错用名言。”法明作色问曰:“何处是错。”师曰:“律师未辨华竺之音。如何讲说。”曰:“请禅师指出法明错处。”师曰:“岂不知悉达是梵语耶。”律师虽省过而心犹愤然。具梵语萨姿曷刺他悉陀。中国翻云一切义成。旧云悉达多。犹是讹略梵语。

  又问曰:“夫经律论是佛语。读诵依教奉行。何故不见性。”师曰:“如狂狗趁块师子咬人。经律论是自性用。读诵者是性法。”法明曰:“阿弥陀佛有父母及姓否。”师曰:“阿弥陀姓僮尸迦。父名月上母名殊胜妙颜。”曰:“出何教文。”师曰:“出陀罗尼集。”法明礼谢赞叹而退。

  有三藏法师问:“真如有变易否。”师曰:“有变易。”三藏曰:“禅师错也。”师却问三藏:“有真如否。”曰:“有。”师曰:“若无变易。决定是凡僧也。岂不闻善知识者。能回三毒为三聚净戒。回六识为六神通。回烦恼作菩提。回无明为大智。真如若无变易。三藏真是自然外道也。”三藏曰:“若尔者真如即有变易。”师曰:“若执真如有变易亦是外道。”曰:“禅师适来说真如有变易。如今又道不变易。如何即是的当。”师曰:“若了了见性者。如摩尼珠现色。说变亦得说不变亦得。若不见性人。闻说真如变便作变解。闻说不变便作不变解。”三藏曰:“故知南宗实不可测。”

  有道流问:“世间有法过自然否。”师曰:“有。”曰:“何法过得。”师曰:“能知自然者。”曰:“元气是道否。”师曰:“元气自元气道自道。”曰:“若如是者则应有二。”师曰:“知无两人。”又问:“云何为邪云何为正。”师曰:“心逐物为邪。物从心为正。”

  有源律师来问:“和尚修道还用功否。”师曰:“用功。”曰:“如何用功。”师曰:“饥来吃饭困来即眠。”曰:“一切人总如是。同师用功否。”师曰:“不同。”曰:“何故不同。”师曰:“他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须索。睡时不肯睡千般计校。所以不同也。”律师杜口。

  有韫光大德问:“禅师自知生处否。”师曰:“未曾死何用论生。生即是无生法。无离生法说有无生。祖师云:当生即不生。”曰:“不见性人亦得如此否。”师曰:“自不见性不是无性。何以故见即是性。无性不能见。识即是性故名识性。了即是性唤作了性。能生万法。唤作法性亦名法身。马鸣祖师云:所言法者谓众生心。若心生故一切法生。若心无生法无从生。亦无名字。迷人不知。法身无象应物现形。遂唤青青翠竹总是法身。郁郁黄华无非般若。黄华若是般若。般若即同无情。翠竹若是法身。法身即同草木。如人吃笋应总吃法身也。如此之言宁堪齿录。对面迷佛长劫希求。全体法中迷而外觅。是以解道者行住坐卧无非是道。悟法者纵横自在无非是法。”

  大德又问:“太虚能生灵智否。真心缘于善恶否。贪欲人是道否。执是执非人向后心通否。触境生心人有定否。住寂寞人有慧否。怀傲物人有我否。执空执有人有智否。寻文取证人。苦行求佛人。离心求佛人。执心是佛人。此智称道否。请禅师一一为说。”

  师曰:“太虚不生灵智。真心不缘善恶。嗜欲深者机浅。是非交争者未通。触境生心者少定。寂寞忘机者慧沈。傲物高心者我壮。执空执有者皆愚。寻文取证者益滞。苦行求佛者俱迷。离心求佛者外道。执心是佛者为魔。”大德曰:“若如是。应毕竟无所有。”师曰:“毕竟是大德。不是毕竟无所有。”大德踊跃礼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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