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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是累,并未睡着,织心所说一字一句,他尽收耳底。

  “折腾一夜您累了,让绿荷姐先侍候您回房歇息,好吗?”织心问,未因福晋的夸赞而高兴。

  “好,不过你也累了一夜,也该歇息。”

  “奴才不累,奴才要留下来看顾大贝勒。”织心将福晋的手,交到绿荷手中。“绿荷姐,福晋劳驾你侍候了。”

  “应该的。”绿荷临去前特意看了织心一眼,才搀扶主子回房。

  福晋离去后,织心依旧留在主子屋内守夜。

  “你回房吧!我没事,不需照料。”雍竣忽然开口,他的声调疲惫。

  织心抬头,看见他仍闭着眼。“奴婢会留在这里守夜,一直到大贝勒康复。”

  他半睁眼。“你实在很固执。”沉声说。

  织心不说话,她站起来翻搅炭盆,让炭火更旺。

  瞪着她的背影,他沉眼道:“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我叫你做什么你都肯做,表面上看来确实像个奴才,可惜你的固执露了馅!织心,纵使九年过去,我看你还是老模样,表面顺从,实则反骨。”

  她停了手,僵在火盆前。

  “这两天我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你的情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知道奴才两字怎么写,大概也只有你柳织心了!”他沉笑,接下说:“不过,这可能吗?奴才是学来的,没有人天生是奴才,除非有超人意志,能隐藏性情,在主子面前做个双面人。但这样的奴才,正因为有自己的意志,——辈子都不会懂得什么叫驯服!”

  听到此,织心慢慢转过身,正眼对着他。“大贝勒,您究竟想对奴婢说什么?”她神色平静。

  雍竣看着她,似在研究她。“我想说的,不都说清楚了?”

  她没说话,还是静静回望他。

  “你不必替我吮净伤口,何必勉强自己,凡事一定做得这么漂亮?”他道。

  他的眼神有伤人的冷淡。

  但织心决心视而不见。“不管大贝勒怎么想,见到您受伤,奴婢只是略尽本分协助大夫而已。”

  “我看你还是不明白,我不喜欢这样的你!”雍竣瞪着她,一字一句沉声道:“做为一名奴才,你好像太完美了,完美得没有人性。”

  她与他对望。“大贝勒以为,何谓人性。”

  “看到血淋淋的伤口就该作呕,这才像个女人。”

  “大贝勒喜欢这样的女人?”

  “我喜欢这样的‘奴才’!”他冷笑。“在我身边的人要跟我朝夕相处,太完美的奴才,只会让人不安。”

  “奴婢不懂,做为一名奴才,难道不该事事求完美——”

  “没有人能做到完美!不管是不是奴才,太完美了,就不叫人性!”他淡道。

  她与他对望,过了许久,她终于了然……

  “奴婢明白了,大贝勒认为,奴婢是虚情假意吗?”她问。

  雍竣沉缓地吸气,低笑。

  他一味盯着她,不说话,不回答,不解释。

  “大贝勒想要在奴才身上找到真情真意,是多此一举。”忽然,她淡淡说。

  他挑眉。

  “再真情真意的性情,也不及一名奴才能办的事多。”她再说。

  然后,她接着再说:“奴婢去看看冬儿药煎妥了没。”话毕,她推门出屋。

  瞪着合上的门,雍竣的表情莫测高深。

  自这夜后,他竟已不再为难她。

  至少,暂时的不再为难她。

  三年来雍竣不曾回府过中秋,今年回来,却带严重刀伤,直至佳节将近,在织心的悉心照料下,他臂上的伤口才痊愈结疤。

  时临中秋,雍竣三年未归京城,已有恍如隔世之感。

  北京城,繁华则已,却无江南闹市车水马龙的市侩风味。

  中秋佳节之时,京城城西永通桥的夜市上月华明灿,巴王府大贝勒雍竣随身携一女婢一侍从,行于永通桥上品味京城的佳节风光。

  织心随主子出门,依旧身着红衣、头簪红花,如常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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