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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醒了?”她立即警醒,双眼还睡意迷蒙,脑子却已清醒大半。

  “扶我起来。”他吩咐。

  织心立即伸手搀扶起他,然后立起睡枕,让他靠在床头。

  “你一夜没睡?”他问,声调徐淡。

  “我担心您,怕夜里伤口恶化引来高烧不退。”走到门边绞干一条盆里的湿巾,织心回答。

  回到主子身边,她轻柔地为他拭脸。

  “我自己来。”雍竣接过湿巾。

  织心没多话,只调头走到屋内箱笼旁,取出里面干爽清香的被套。

  “我都忘了,你今年几岁?”他忽然问。

  “十七。”织心答,俐落地套好被褥,为主人换了新被,之后走到屋外,唤小婢们为屋内炭盆换过新炭,并送一壶水进屋。

  “这绣品上的花鸟,是谁画的?”待她回头,他忽然又问。

  织心愣住。“是奴婢。”她怔立,垂眼答。

  雍竣挑起眉。“没有画笔、颜料,你如何作画的?”

  “当年离家前,爹爹给了奴婢一些作画的工具。”不敢瞒一句,她详实答。

  他松开手上绣布,那绣品应声落在床沿。“你是奴才,岂有时间作画?”他问。

  “大贝勒出门三年,这三年给了奴婢时间,是大贝勒的恩德。”

  他面无表情。“你是在告诉我,你的事太少,所以时间太多?”他语调冷然。

  她心一揪,轻声道:“大贝勒回来,奴婢就不会再画了。”

  盯着垂颈的她,他忽然道:“你过来。”

  织心低头上前。

  他伸指,顶起她的下颔,迫她抬脸。

  “看着我说话。”他忽而低柔对她道。

  她心一紧,不明所以。

  “看着我说话。”他再说一遍。“你是我的丫头,聪慧机敏,最明白我的性子。”他低语,沉声警告。

  织心睁大眼听着。

  “往后有事,一五一十回报,不得藏私。”他说,是命令。

  “是。”眼睛眨也不眨,她答,清脆干净。

  “就这样,看着我答。垂眼的女人,心思奥妙,她们的心事要男人猜。”他咧嘴,眼中却无笑意。“不过,你不得垂眼、不得隐瞒,你是例外。”他又说。

  织心没表情。

  她知道,因为她是奴才。

  “我不许你的心做他想。”他再说。

  她听懂了,面无表情点头。

  于是,他放了她。

  织心退到屋边取水,颈子僵直,平视她的主子。

  屋外小丫头敲门送来新炭及水。

  织心取过小丫头们送来的东西,然后走到屋角为炭盆换过新炭,再将水壶置于盆上烧开。

  他侧身卧床,始终看着她——

  看着她臣服妥协,恭顺劳碌,毫无怨言。

  热水烧开,她动作娴熟、手势优雅,片刻已沏妥新茶,再将最是清新纯净的第一泡茶倒于茶碗,亲手端至主子面前。

  他伸手取茶,视线始终不离开她的眼。

  她静候等待迎接空碗,目光保持平视,眼神悠忽致远。

  他忽然嗤笑。

  “你就这么听话?”他揶揄。

  织心的眸子动了一下,脑中却一片空白。

  “去吧!今晨至午时之前,不需你侍候。”

  在织心回神之前,他便驱出了她。

  今早的插曲,织心不以为意,更不搁心上。

  主子喜怒无常,性情乖戾,八岁那年,她早已了然。

  要是将这样的事搁在心上,她就得难过,也就侍候不了大贝勒。

  取回的绣品,已被织心锁在她屋里的小柜,也许,再也不能取出完成它了。除了绣品还有书本,以及三年来桌上常置的笔墨纸砚,她也一并装箱封存于床板下,至少于大贝勒停留府内期间,就绝不再取出。

  他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他要什么,她便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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