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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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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香,原就是出自宫闱,本王镇守边疆时,收到过很多江南的供奉,不久前也曾到过扬州,发现相同韵意的香品,其法其理其实并不一样。这就如同宫中的人,离开宫城后,也变得不一样。” 杨广寒冷的目光落在烟缕散尽的香灰上,“自扬州回宫之前,曾有一位故人托付本王,与你问声‘安好’。” 风拂来,散了花香。 韶光抬起眼,眼神有些复杂地望过去。 故人…… 仅是简单零落的两个字,一刹那间,却让那些尘封许久的记忆得到了释放。往事,轰然开启。所谓的花品,扬州——退隐而去的官员,偏安江南的不知凡几,贬谪前往的却是少之又少。宫里人,还是宫里人…… “能在宫闱争斗中幸存下来,她是一个特例,然而还是比不上你,不仅被保存下来,而且再度回归宫闱局。” 男子悠然睨视,意味深长。 后宫里不见硝烟的战场,同样充斥着血雨腥风、征战杀伐。曾经有多少矜贵傲然的女子在后宫风光一时,然而最终却在权力的角逐中败下阵来,死无葬身之地。那是怎样一段惨烈而残酷的经历,恐怕只有往生者知道。韶光有些黯然地垂下眼帘,须臾,想起一个久未被提及的名字——苏尤敏。 她曾是朝霞宫的首席心腹,一度执掌尚宫局,呼风唤雨。在女官和奴婢中间,无人能出其右。 “托付殿下的人,莫不是苏尚宫?”韶光唇角微弯,唇畔一点哂然,“奴婢有何本事,能让她惦念至今……” 已经身处江湖之远,怎么,现在又开始心系于庙堂之高了么! “你的幸存,连宫外人都惦记着,更别说是此间的泱泱宫里人。”杨广看着她徐徐将熏香盖子合上,黑眸一瞬不瞬地落在那纤细手指上。 “殿下忘了,奴婢现今已经身在内局,身份大不如前。”韶光苦笑。 杨广眉睫微挑,略带哂然地看着她,“可惜,有些人,注定是要被惦记着。你所谓的偏安一隅,是偷安,还是暂隐锋芒?千万不要站错队才好。” 只有靠得大树,才好乘凉。 男子的黑眸里浮起一抹哂笑。只是区区一个内局,就明枪暗箭,钩心斗角,也不过是踏出火坑,又跳进了水坑而已。 韶光有半晌的静默,须臾,轻声问了一句:“殿下想要什么?” 杨广捻着香箸,黑眸一滞。片刻,忽然望向窗外,目光变得沧桑而悠远,“韶光,你知道在很久以前,本王就在找一件东西。” 三 临近月底,眼看下月将至,言锦心和白璧还是被钟漪兰拉来了司宝房。此时正直晌午,薄雨初霁,天开始放晴,朗空蔚蓝,连一丝云彩都不见。 阳光肆无忌惮地投射在地面,朱红门槛被晒得烫人,油光锃亮,像是随时能刮下一层红漆来。 钟漪兰已经多时不踏足司宝房,看着前面的朱红门扉,竟想不起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赵德珍还是掌事时,司衣房和司宝房是相得益彰的,可自从换成余西子,两房始终水火不容且各自为政。如果不是要准备后日两房的比试,余司宝在任一日,她便一日不走进这里。 三人相携跨进锦堂,堂里却很安静。 青花小桌边只有疏落的几个宫人,黄花梨木架子上摆着诸多宝器,蒙了尘,像是闲置许久无人打理。靠近窗廊的是三个紫檀雕花柜,言锦心随手拉开门,蛛丝灰尘竟扑面而来。言锦心吓了一跳,赶紧退后,捂着鼻子道:“你们司宝呢,怎么不见人?” 闲散的婢子看见来人,行了礼,却支吾着说不出话。 白璧抿唇轻笑,“言司饰怎么忘了,局里现在已经没有司宝了。你让她们上哪儿给你找去?”不仅没有司宝,也没有典宝。余西子是暂代掌事,身份真是尴尬得可以。 言锦心皱眉,“你们的管事呢?大白日的,锦堂里连个干活的宫人都没有。下月不是有宝器要做出来给东宫吗,都跑哪儿偷懒去了?” “掌事感染风寒,在……在寝房休息。其他宫人都在屋院。” 言锦心不耐烦地摆手,“那把你们掌宝叫来!” 奴婢低着头,嗫嚅道:“红箩掌宝也生病了,不在堂里。” 言锦心顿时感觉又好气又好笑,“掌宝也生病了,女史呢?女史难道也生病了!” 白璧扯扯言锦心的裙袂,“得了,你直接让她带我们去余西子的寝房不就行了,何必操这份心!”说罢,转身看了看身侧的婢子,“我们来,是特地找你们掌事商量后日比试的事情,赶紧前面带路吧!” 婢子闻言,更加怯懦地低下头,“掌……掌事吩咐,休养期间,一律不见客。” 余西子住在后院东厢。 宽敞的二进院,门廊和花窗修葺过不久,漆色还是崭新的。东厢和西厢的窗扉都半掩着,阳光明媚,不时有几声鸟鸣,偌大的敞院,风息花静。 韶光推开门扉,满室阴霾在一刹那就散了。 阳光直射进来,照亮了屋里简单的物什,除了檀木桌和檀木凳,最名贵的就是门前半遮的黄花梨镶玉屏风,正中央摆着紫漆彩绘香案。香案上,镇着一座嵌珠松石佛龛。 仅着中衣的女子正跪在佛龛前,双手合十,面容虔诚。一头长发不绾不束,如黑瀑般披了整个肩膀,在缥缈的烟气里,整个人虚幻而不真实。 宫闱局一直没下新任命,贬职的掌事,依然是掌事,占着司宝房这个大摊子也能名正言顺地荒废时日。韶光望见内室的床榻,纱帐低垂,榻上被衾略显凌乱地揉成一团,明显是刚起的样子。 “奴婢拜见余掌事。” 余西子唇齿微启,像是在默念着什么,保持着背对的姿势没有回应。半晌,才将手摊开。 韶光见状,走至佛塔一侧,从印花香盒里取了三支线香,点燃了,递到余西子手上,“若是为亡者超度,余掌事该先烧纸钱才对。” 自然,宫掖里是不能烧纸钱的。余西子看着她走到佛龛前插香,一应礼数做全了,方从莲花团垫上站起来,眼含威严,丝毫没有哀伤的意思。 “是钟漪兰让你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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