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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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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威又笑:“现学的。” “有琴——”安逝想续起之前没说完的话,又一阵捶门声传来,十分急促。 刚开门,一名士兵立马跪下:“禀秦王,张亮张将军被羽林军抓起来了!” “唔?”世民挥手示意他起身,“怎么回事?” “张将军率一千余人刚出长安往洛阳方向几十里,就被大军包围。齐王向皇上说他招募私兵,图谋不轨。” 世民面色转为肃穆:“张亮是我天策车骑,他想从他口里套出点什么?……来人,备马!” “大哥!”安逝唤住他,“这个张亮,是不是以前担任过你的近侍戍卫队副队长?” 世民点头。 “那还有个叫常何的呢?”见他带了疑色看她,又加道,“他以前救过我的命,所以——” “哦,他啊——”世民往外走,“他被调到太子那边去了。” 竟然真是这样!安逝一时呆住: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常何,就是玄武门之变时守门的那个将领的名字。 太极宫。 两仪殿内气氛凝重,武德皇帝李渊负手站在案前,听着右仆射萧瑀的陈奏。 “据并州总管李世勣报,洛阳方向并无异动。以臣所知,如今天策府下辖骠骑、车骑二府,皆上府编制,两府共计兵卒两千四百二十一人,秦王府三府护军约合三千人马,外加玄甲亲军千人,如此合计不过六千之数;相较东宫六率一万八千,齐王府护军三千,左右羽林共计二千二百,统共有两万多余。自杨文干事件以来,秦王与东宫、齐王间渐生龃龉,一比之下所差数倍,故秦王派出一两个下人去那边招募些许护卫私兵,也不足为奇。” 殿角的水漏“滴答”作响。 李渊翻着堞牍:“裴爱卿看法如何?” 左仆射裴寂先行一礼,比起萧瑀的快节奏来,他说话可谓不急不徐:“臣以为,自古以来,京城重畿之地,天子所在之居,除了禁军与常备兵外,亲王藩王都不允许拥兵自重,太子也不能例外。如今齐王以募兵之罪抓捕张亮,道理上是有了,可却没有证据。关键便在那张亮。他不招,就当一场闹剧,也还罢了;可他若抗不住大刑招了,以齐王的个性,陛下就是想压下来,恐也徒惹议论。更何况秦王一口咬定张亮是被冤枉的,到时他说屈打成招,这齐秦两府间的关系,恐怕更——” 李渊咳嗽一声,看向时任中书令的封德彝:“封爱卿,你认为,朕当如何处置?” 封德彝沉吟良久,方答:“臣愚见,这次的事情,陛下如果不快刀斩乱麻,以后可能将会层出不穷。” 此话一出,裴寂与萧瑀都不由看了过来。 萧瑀道:“如何斩?怎样斩?” 李渊绕着御案转半圈,斟酌许久,方缓缓道:“这私兵招与不招,都只是一个表面。自古以来,戡乱以武,守成以文,没有人是在马背上治得长久天下的。世民以军事见长,诚为我大唐立下赫赫战功,然恐他若以军功治天下,则必将烽烟四起,民多兵役;而建成在军务上虽有逊色,多年来监朝摄政却并无大的过失疏漏。现大唐刚立国不久,已经连年征战,国库入不敷出,所以,未来大唐所需要的,不是一个兵戈耀日的天子,而是能与民休息的皇帝啊!” 三人齐齐低头拜倒:“陛下远虑!” 封德彝顿一顿,接道:“既然圣意已决,臣等恭候明断!” 李渊想了又想,挥袖:“兹事体大,近报突厥动作频频,若削了天策府议政调兵之权,一旦强夷南下,恐耽搁抗敌大计……尔等先退下吧。” 几位重臣也不再多言,叩首之后站起身来倒退出门外。 魏征起了个大早本欲赶去东宫显德殿,过街角时却正好看到封德彝从马车上下来,当即转了念头,登门造访。 封德彝哈哈一笑:“多日不见魏大人,今天有空过来,得到张亮口供了?” 魏征施一礼:“劳宰相挂心,张亮武人出身,是个硬骨头,怎会轻易招供。” 封德彝接过丫鬟递来的水漱漱口,答:“天策府人才不可谓不盛。房玄龄、杜如晦,均怀经天纬地之才;尉迟恭、程咬金、秦琼诸人,哪个又不是战场上一等一的猛将……要这个张亮开口,怕也不易。” “下官斗胆问封相一句,圣上到底打算如何处置此案?” 封德彝不答反问:“魏大人不若一猜?” 魏征闻言眉头大皱:“看来皇上——唉!” “魏大人想到什么了?” 魏征叹一口气:“立长立嫡,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皇上都不肯轻易废太子,历朝历代的教训已经够多;可是,自由出入上台、佩戴刀剑、铸钱、左右护军亲事……这些权力,无论哪一条,放在哪一代,都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亲王该有的范围。陛下若无易储之意,就不该如此不加约束——更何况还封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策上将!这般两边游移,固然是怕兄弟间生出人所不欲见的惨事,却终怕难以善全!” 封德彝道:“陛下的心思你我还不了解么?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不想失去任何一个——” 话未说完,门外一阵笑声传来:“两位大人叙话,让孤也受教受教。” 两人一听,急忙起身避席,就见太子建成一袭便衣,缓步走进来。他阻止了二人行礼,含笑道:“孤刚巧从裴相府出来,正说要顺便来看看封相呢。” “臣不敢当。”封德彝嘱人上茶,揣摩其来意,“听说皇上昨夜诏裴相入宫彻夜奏对,可是有了明意了?” 建成看他一眼。 封德彝会意,亲自将门窗掩了,回道:“殿下放心,下人们不得命令不会靠近半步。” 建成点头:“裴相透露的消息,父皇似乎决意要削秦王之爵了。” 魏征瞪大了眼:“真的?” “已经拟诏了吗?” 建成道:“只是这么个意思而已。” 魏征沉静下来:“怕只怕,陛下这番决心,是不是真的下定了啊!” 封德彝抿一口茶:“臣猜皇上不久便会单独召见殿下。依臣之见,这个决心,恐怕还是要殿下帮皇上来下!” “此话怎讲?” “即便经历了杨文干事件,皇上仍一直保您储君之位,为的什么?最大一点就是殿下所显现的仁厚友爱。假若有一天,秦王真的对太子不仁了,殿下您想想,您能否对秦王不义?这,就是关键!” 魏征附和:“不错,殿下,您正好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展示您作为兄长的胸襟跟气度。若应对得当,则秦王之势,必落无疑!” 缺了一块的月亮朦朦升起来,惨淡地透过天牢内高开的小窗,摇摇荡荡,模模糊糊。 被铁链吊住的张亮闭着眼睛,浑身伤口疼得发紧,就是想动动眼皮,也要费上许多力气。 极其难熬中,往事雪片般涌来:少时在家种田,没饭吃了去当兵,首先在隋军里面干,在一次打击朱粲领导的“可达寒”的战斗中失利,反被绑了去为姓朱的卖命;干了半年,实在受不了他们吃人的习性,又悄悄逃了出来,混来混去混到了秦王手下。这支军队与以往所处的全不相同,“服军纪,不扰民,不滥杀”是秦王亲自定下的规矩,所有人都奉如圭臬地执行着。按照以往的经验,他觉得挺好笑:军纪从来都是军队打的幌子,至于不扰民、不滥杀,在这种年头,谁有那么多忌讳!可马上自己就尝到了教训:有一次他所在小队当前哨,正值仲秋秋老虎逼人,他和同伴焦渴难当,路过一片橘林时他趁那老农不注意就摘了一捧,喜滋滋要与同伴吃。几名同伴吓了一跳,慌不迭让他送回去。他正笑他们胆小呢,秦王驾着白蹄乌出现在他身后……后来秦王亲自把老农叫来,算了钱与他,对自己却是话也不说半句就走了。他一愣一愣地站着,直到小队长过来,让他在离开部队跟五十军棍之间选择……一晃经年,自己成为了天策府的车骑将军,也曾助秦王把那支让人从心底恶寒的“吃人部队”最终灭掉…… 自己这点事,若在先前,本也算不上什么,可自南北统一后,秦王不但位居三公之上,且身兼尚书、中书两省掌令,领陕东道、益州道两大行台,举手便可提调天下兵马,反成为让皇上跟太子开始寝食不宁之“大尾”。东宫提防着秦王,秦王即使没有夺储之意,又岂会不做自保打算?太子监国多年,三省六部九卿十二卫,绝大部分都是他拔擢之人,而秦王势力多在关东陇西,朝中支援实在寥寥可数,自己的出行,便成了各方关注的目标…… “哗啦——” 一盆盐水当头浇下,他痛叫一声,刺辣得激抬了眸。 “齐王殿下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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