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慕香 | 上页 下页


  袁怀璧顾不得脸上被抓破的伤口,急切地打开他的木箱,迅速地脱掉自己的外衣。为了节省时间,他竟仅仅套着一件长衫。慕香一直睁着眼,看见袁怀璧嫩滑的皮肤,心内一惊,年过半百的老人,怎么会有这样好的皮肤?难道是妖怪?绺儿姐姐给自己讲过黑山老妖的典故,在遥远的黑山,远离日光和正气,生长着无数勾人魂魄的妖孽。黑山老妖是株古树,专食人心,而手下无数的小妖便是他的爪牙……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罐蜂蜜。

  袁怀璧惊奇于慕香突然如此安静,她只是静静地躺着,不说话也不喊叫,像只待宰的小兽。袁怀璧突然有些悲悯,但这样的悲悯并未持续多久,很快被一股凛然的气味占据心肺:无助的裸着的猎物,安静地待死。袁怀璧觉得另一个自己陡然间复苏。那是充满兽性的自己,在上古时候的森林里追逐猎杀,主宰天地。那是他最为原始的兽性,此刻觉醒,自己重归年少时候,一夜御十女,不过儿戏。

  慕香想着节省体力,与眼前此人周旋。她还在拼命地想对策,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是该歇斯底里,拼命挣扎,还是等待屠夫的长刀?

  袁怀璧开始搅拌他的蜂蜜,然后倒在瓷器里放在蜡烛上熬。慕香绝望地看着袁怀璧端着滚烫的蜂蜜,蹲了下来,然后猛地感觉大腿上一阵热辣辣的疼。她大叫一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袁怀璧看着她柔嫩的大腿,隆起的胸脯,光滑的肚腹,登时热血上涌。

  这样的女子,今晚可以尽情地享用。

  蹂躏也好,践踏也罢,自己就是她的司命。她逃脱不了,这便叫做宿命。他想起在京里做官的独子。是,那也是他的宿命,他终会知道,我做的一切也是为他好。

  袁怀璧看了看窗外天上的月色,突然不想这么急切,要缓缓地来。他坐在慕香身侧,从头看到脚趾,像是在欣赏一处山水:峰峦叠嶂,落花流水,草长莺飞。如同初生的精灵般绝美,春色有无中,积雪初融,乍暖还寒时候。这样的女子是天生丽质,百里挑一,他暗赞自己幸运。若是每次采阴都能遇上这样的极品妙人,那羽化飞仙岂不是会事半功倍?

  月光底下裸着的慕香,像是一尊玉雕,轮廓上泛着晕光,眉眼精细,黑发倾泻若水。而身侧却像是立着一只老兽,正垂涎三尺,食指大动。

  袁怀璧伏在慕香身上时,觉得慕香像云一样绵软,自己登时有羽化飞升之感,天上人间,人无我有。他感到全身的精气都聚集在一个点上,几欲炸开,而慕香身体内的灵气正一点一点地进入他的灵魂……

  烛影一阵轻微的摇晃,袁怀璧未及回头,便嗅到一阵微香,身子竟像是被抽去骨骼一般,软软地倒在地上。他脸贴着地,只隐隐约约地看到一双飘逸若仙的长长红袖……

  人们发现袁怀璧时,他已经死去多时。尸体蜷缩在地板上,半边脸也不知去向。袁怀璧双目圆睁,表情扭曲,脖颈处对穿着一对银梭。等在楼下的车夫少了一条腿,说话含糊,已经神志不清。那匹白马也倒毙在路旁。

  绺儿回来的时候,慕香已经被下了狱。此前慕香一直昏迷不醒,捕快在她枕头边发现了袁怀璧丢失的脸。绺儿瘫坐在地上,不说话,也不喊叫,面无表情。

  慕香被下了死牢。牢房像个关押野兽的笼子,肮脏狭小,弥漫着腐肉的气味,只顶端有个透气透光的小方形。在古昌城里杀了人,绝不只是砍头那么简单。如果是富人杀穷人,那说破了天,也不过是几百两银子的事儿,给知府的姨太太买座院子或买个簪子,或是干脆再送知府个姨太太。如果穷人杀死富人,那应该完全按照富人家属的意思办,总之,一定会往死里折腾,整得越惨,官家的好处就越多。这一点,从知府到狱卒都心知肚明。

  慕香醒来的时候已经发现自己躺在牢里,身上的衣服是胡乱裹上的,上面还有袁怀璧的血迹。她并不知道袁怀璧已经死了,自然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记得蜂蜜和肉香,然后自己便晕了过去,以后的事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她借着光,小心地看自己的腿。右腿内侧有块碗口大小的烫伤,暗红色的皮肤已经皱了起来。

  知府有个好记的名字,叫做秦昌财,大概是他的父母盼望他长大能做个商人。秦昌财确实成了商人,只不过他既不是做绸缎生意,也不是经营酒楼,而是选择了做官。

  当下,做官是个好的去处。一本万利,钱权都有,何必去做那些计较蝇头微利的商贾?秦昌财自小读的是儒学,不屑于商贾之流,只想着齐家治国平天下,当然,与此同时拿点儿银钱也是应该。商人重利轻别离啊,秦昌财可不想做这样被圣人们诟病的人。

  做官才是最好的买卖。

  秦昌财听说袁怀璧死了,彻夜未眠,并不是因为他和袁怀璧的私交深,而是因为袁怀璧的独子在京师里做官,皇室重臣,三教九流,多有交往。如今袁老头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惨死,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若是事情善后不好,丢官事小,怕也难以活着走出古昌城。那悠远楼以后还是少去的好。袁老头势力多大,还不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十五岁的雏妓手里?秦昌财心内一阵唏嘘。

  君以此始,必以此终。

  不管你相不相信轮回。

  对付犯人,秦昌财是有一套的,尤其是对付女囚。这些手段是他升官吃饭的碗筷。除却先人传下的刑罚,还有秦昌财和狱卒自创的。大牢里瘐毙的女囚很多,从来没有人过问,只要秦昌财的师爷拟个折子奏上去就是。这样的折子,成堆地堆在某个肮脏的角落,从未有人看过。

  慕香不招,自己绝对脱不了干系。秦昌财不是愚钝的人,关系到存亡的大事他怎么敢不放在心上?床榻上是新寻得的胡女,他匆匆了事,便吩咐丫鬟更衣。

  秦昌财破天荒地夜审囚犯,衙役亦是心内唏嘘。慕香被捆绑上来,衣服破烂,但脸上并不脏。慕香生得稚嫩柔弱,看上去略有病态,加上在死牢囚禁一时,气色灰败。秦昌财让衙役多掌灯,这样看得清晰,也显得威严,像极了阎王夜审新死的罪人。待看清慕香的样子,秦昌财心上一颤:这果真是个绝色的女子,柔弱命贱,虽不禁风雨,却能受苦。

  这样的女子生来便是被蹂躏的。

  “犯人,你杀人了。”

  秦昌财不急不缓,看起来似乎意态悠然。这本是桩早已定好的案子,招与不招,都是如此。

  “杀谁?我不会杀人。我连蚊虫都没有杀过。”

  “古昌城袁怀璧袁大老爷惨死在你房里,仵作验尸,你是先以重物敲打死者的后脑,然后用一副银梭对穿了死者的脖颈,再然后割下死者的……制造假象,故布疑云,可是如此?”

  “我……他……他想伤我,我只是踢了一脚,然后……然后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我醒的时候,便在牢里。你说的这些事,我没做过。你说得这样清楚,看起来像是你做的。”

  慕香不谙世事,说话直爽,声音不大,但句句脆响。

  秦昌财哈哈一笑,并不着怒。“小女子好快的嘴,本知府不与你计较。自古杀人的人,有谁肯直言不讳地承认的?所以吃些苦头是对的,吃过苦头的人愿意说实话。”

  秦昌财挥挥手,两个衙役抬上一张躺椅,一张三面的屏风,开口处正对着知府,上方悬挂的“正大光明”四字熠熠生辉。躺椅并不宽大,只容得下一人。不多时又有两个女衙役捧着一罐蜂蜜走上堂来。慕香被绑定在躺椅上,奋力挣扎,想着挣脱。

  一只猫,狸猫,瞳孔油亮,表情诡异而淡定,透着邪恶的光。这种狸猫原是野生,食肉,嗜甜食,舌上生满尖刺,对蜂蜜尤其偏好。女衙役做好前序,将狸猫放在躺椅上,然后退在一旁,让出空间,以免挡住秦昌财的视线。

  慕香脸色已然惨白,只是感到累,从未有过的倦怠,只想好好睡一觉,抱着绺儿姐姐,脸贴着她粉嫩的胸,闻着她身上的熏香,一觉睡到天大亮……

  太阳出来,一切便好了。

  以前都是这样的,以后应该也是这样吧?

  慕香梦见和绺儿姐姐在湖上泛舟,自己细数着荡开的涟漪,绺儿姐姐却突然推了自己一把。身体沉入冷冷的水里,再抬头看,绺儿姐姐变成了袁怀璧的模样……

  慕香幽幽醒转。秦昌财满意地笑。慕香看着他,费力地抬起头,摇摇头,然后,又昏了过去,陷入另一个完全陌生的梦里,没有悠远楼,没有绺儿姐姐,只有穿着一双鞋子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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