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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五


  仔仔细细地看着,仿佛在苦苦寻觅着什么。

  许久再转过头来时,那如夜的黑眸愈发幽暗如井,深不见底。

  其实……他也在期待木槿能悄悄出城送他一程么?

  许思颜想不酸也酸了。

  即便是亲兄妹,这般牵肠挂肚难舍难分,他也值得酸上一酸吧?

  他附到木槿耳边,正要酸上几句时,萧以靖忽又回头。

  这一次,他甚至勒住了马,向后凝神细看。

  离弦等亲卫在他身畔,立时也顿了身。

  但见城门方向漫漫尘沙汇作一道黄云,飞一般地扑地卷来;再稍近些,便见黄云之中有道红影,却似尘沙间开出的一朵玫瑰花,美丽夺目,清艳动人。

  待行至近前,愈发可以看出,来人是个生得亦如玫瑰花般艳丽的红衣女子,丰盈娇俏,眉目如画。她的乌黑长发早被吹得散开,瀑布般流泻于尘沙之间,她却恍如未觉,凝雪皓腕拍马上前,径冲往萧以靖。

  木槿正觉其眉目有些眼熟时,许思颜已在她耳边道:“是慕容琅。”

  木槿点头,“原来是你那爬了许从悦床的琅妹妹……”

  许思颜噎住。

  慕容琅是庶出,不如慕容依依尊贵,又在军旅厮混的时候多,连许思颜也不曾见过几面。但从亲戚关系讲,她的确和慕容依依一样,是他的表姐妹。

  二人说话间,已闻那边慕容琅喝道:“萧以靖!”

  萧以靖静候她疾驰而至,方微微一侧身,“乐和郡主!”

  听得这个称呼,慕容琅冷若寒霜的脸色愈添怒意。

  乐和,乐和,乐意和亲,成为眼前男人的侧妃?

  这封号何等讽刺!

  慕容琅竖了柳眉,欠了欠身,“听闻太子殿下今日舍得回蜀,我特地过来有两句话奉劝太子!”

  萧以靖淡淡道:“愿闻其详。”

  慕容琅执鞭在手,盯着萧以靖道:“我并非太子佳偶良配,劝太子回蜀后安心过自己的富贵日子,勿以慕容琅为念!”

  言外之意,她虽不好抗旨拒婚,但若萧以靖敢娶她,她必将其府第闹个鸡飞狗跳,上下不安;他若知趣,回蜀后便别打她的主意,悄悄将此事拖延,最好自此揭过不提……

  萧以靖黑眸冷清,再未因她的话显出丝毫波澜。

  他淡漠地答道:“你当然不是本王的佳偶良配。侧妃而已,高低尊卑之道,想必令尊令堂会在郡主出嫁之前好好教导给你。”

  可以堂堂正正和他站在一起的,只有正妻,也就是他的太子妃;侧妃是妾,位低而卑贱……

  就差没指着慕容琅鼻子斥她没有家教,太过抬举她自己……

  慕容琅气怒,扬手一鞭子挥下去,到底没敢甩向萧以靖,却“啪”的一声,将坚硬的官道硬生生打出一道浮土。她冷笑道:“我们慕容家行伍出身,我更是终年在军营厮混,向来我行我素,不懂什么高低尊卑之道,只怕入不得你萧家的大门!”

  萧以靖终于微微动容,无奈道:“如此无礼,吴都必定无人敢娶吧?怪不得令尊急于将你推嫁蜀国,原来是这个缘故!此事令尊做得忒不厚道,竟敢如此坑害本王!郡主既不懂得高低尊卑之道,何不去将令尊痛打一顿,顺带也替本王出口恶气?”

  他身后顿有异动,却是亲卫们纷纷轻咳或垂头,掩饰着快要绷不住的笑意。

  木槿亦在藏身处差点笑喷,忙掩住自己唇。

  回身看许思颜时,许思颜也正笑得眉眼弯起,低低向她道:“你五哥也忒不懂怜香惜玉……慕容琅好歹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呢!”

  木槿嗤之以鼻,“黄花?昨日黄花吧?”

  “噗——”

  许思颜忍耐不住,终于笑出了声。

  昨日黄花……

  这对兄妹到底像谁?没听说夏欢颜或萧寻这般毒舌呀……

  幸亏距离甚远,那边人马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慕容琅身上,倒也不曾有人注意到他们。

  慕容琅仗着艺高人胆大孤身一人追来,再不料竟被眼前男子寥寥几句羞辱得无地自容,一张俏脸已涨得通红,再顾不得女儿家的羞耻之心,叫道:“你少拿话激我!我今儿个就明着告诉你,我最讨厌你这种阴损虚伪的男人!我喜欢的是许从悦!我从身到心,都已是他的!若你不怕戴一顶和许思颜一样的绿帽子,你便娶我吧!”

  暗处的许思颜不觉大怒,原来对她的怜惜欣赏之意顿时无影无踪。

  连慕容家这个看来最单纯的女孩儿都能这般当众口出秽言羞辱当今帝后,背后又该何等猖狂无度,目无君长?

  萧以靖黑眸一眯,却如一线永夜深深罩向慕容琅,竟让慕容琅生生地顿住口,只敢苍白了脸庞狠狠瞪他。

  可萧以靖薄唇一抿,居然柔声道:“我回蜀后必定第一时间派礼官过来迎亲。至于郡主能不能让我戴上绿帽子,到时还看郡主的本事!”

  素常冷颜冷面时,他给人的感觉不过是高贵冷傲难以亲近;此刻放柔了声线说话,轻轻飘在秋风里,竟幽冷如出地狱,令人毛发倒竖,噤若寒蝉。

  说完这一句,他已拨转马头,欲带从人继续前行,追那已经走出老远的车驾。

  慕容琅待他奔出丈余,方从那莫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忽尖声哭叫道:“我便是一头碰死,也不会嫁给你!萧以靖你这畜生!和萧木槿一样的贱人!贱人!”

  离弦随在萧以靖身后,再也忍耐不住,提起手边张弓箭,便要回身射她。

  萧以靖淡淡道:“何必与她计较?她往后生不如死的日子还多着呢!”

  “是!”

  慕容琅听得似寒冬腊月被人掷入雪地里,竟给他冷淡淡的的几句话冻在那里动弹不得。

  直到离弦收了箭,随萧以靖等奔得远了,渐渐身影模糊于漫天尘沙间,她才怔怔地滚下泪来,喃喃道:“畜生!畜生!纵然我生不如死,也要你和萧木槿……不得好死!”

  她拿袖子胡乱擦了把眼泪,拨转马头正要回城时,蓦地发现身后多了两个人。

  男子素黄衣衫,雍贵雅秀;女子长发披散,圆圆面庞蕴了几分慵懒,正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二人立于官道,素袖迎风,虽是极寻常的穿着打扮,也自有种绝世出尘的高贵清华。

  正是她刚刚痛骂过的当今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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