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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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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丫头,什么漂亮不漂亮的?都一把年纪了。”二娘垂下头发,遮了脸,一边擦着一边说。 “真的,二娘,我觉得你皮肤挺好的,又白又嫩,像块水豆腐,头发也好,年轻时肯定很漂亮。”我坐在小竹凳上,胳膊支了膝盖,手托了下巴,眼睛随着她动。 “唉,漂不漂亮都这样儿,也没因为它享过福。人的皮肤肉都是父母给的衣裳件儿,有什么?你呀,模样还算周转,窄额头、小耳朵,眼睛好看,眨巴眨巴的让人看了不忍心,就是北方水土太硬,有点黑。头发也硬,一个女孩子,头发怎么那么硬?”我吐了吐舌头,“我反正是丑,也好,将来不怕老。” 二娘戳了我一下,“真是个傻丫头,你瞧人家培菊引兰哪一个不比你收拾的俊?收拾的俊,才好找婆家呢。” 说到婆家,我突然想起我的问题来,于是便攀上来问:“还找婆家呢,我们这些做丫头的,哪里有什么婆家?” “也是”二娘的手不停,一边搓着头发一边说,“这人入了府啊,便得听由府里打发了,什么赎身,得府里说了算。” “二娘,你入府以来见过打发丫环么?” “见过,府里总是有去有来,丫环大了都要打发。”二娘仰起头,梳着头发,素净的脸映着阳光,“太太房里的,扶桂原是小的,原来那大的叫点梅,打发出去时夫人可哭了一会儿呢。” “哦?夫人把她打发到哪里去了?” “她还好,侍候了夫人那么多年,夫人舍不得把她给了穷人,最后跟了夫人旧家儿的一个老爷作了妾,夫人还送了她些嫁妆呢。”原来是送给人作妾,我倒是宁可嫁给那穷人。 “那还有吗?” “有,多着呢,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没什么,问问。二娘,有被直接打发出去不配人的么?” “那算什么?不配人你怎么活?那么大了也不可能再做丫环。这丫环不抵小厮,打发出去没个路,万一不正经,做了什么下三滥的事,让人知道是君家的丫环,君家的脸面就都给丢光了。”切,敢情还是为了自己。“那我要是自己找人家呢?” “什么?”二娘住了手,“自己找人家?司杏,你莫不是疯了,一个姑娘家家的,在外头都找不到人家呢,更何况是在府里?你上哪里去找人家?” “我也只是说说。二娘,您也知道,夫人她不喜欢我,万一被打发到哪儿了,我还不如死了。”我接过梳子,慢慢的给她梳着头。二娘坐着,叹了口气:“也是。其实那也怨不得你,谁叫咱们是下人呢。” “二娘,就没什么别的法子?” “这个,”二娘沉吟了一下,“法子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希望都不大。”我注意的听下去,“你要是真能自己找人家儿,到时去求求夫人,要是没有旁人家等着要你,也许行,毕竟打发给谁都是打发,谁也不愿意做恶人。” “还有旁的路吗?” “再就是赎身了。府里不差这几个钱,传出去名声又不顶好听,夫人不一定愿意。不过,留在府里也是打发,也许夫人会同意的。” “再呢?” “再就是看府里的恩典了,要是府里想放你出去,你也便脱得了奴籍了。” 哪一条路我都走不通,我叹了口气,没说话。“丫头,”二娘转过来,慈爱的看着我,“我没个子嗣,看着你这么大的,也是个愁事儿。”她压低了嗓子,“我瞧着,夫人这里可能说不通,不如你好好侍候着少爷,到时候求求他,或许倒是个出路” 求他?我住了手。他?君闻书?一张天天看不出阴阳的脸立刻浮在我面前,我一摆脑袋,“二娘,我顶怕他。” “傻孩子,怕归怕,下人对主子,哪有不怕的?怕也得说啊,你不为了自己打算了?你平日对他也别老那个样子,该笑时笑笑,你瞧着侍槐,多贴心。这人啊,就是得处得好,他和你处得好了,你求点什么事也好办。” 我撇撇嘴,我对君闻书笑?他肯定要说我牙齿露在外面太多,或者不能嬉笑于色之类的。而且,上次君夫人都碰了软钉子,我无异于去送死么?我笑了笑,也没再说话。 真就没有办法出去?等着府里打发?我琢磨着,越想心情越差,真要被打发了,我……,我不能眼看着自己被打发出去,难道,就是死路了。 萧靖江又来信了,这次君闻书没压,只是给我的时候神色古怪。我在心跳中接了信,用手捏了捏,也很厚呢,想笑,却突然发现君闻书在看我,立时一脸的严肃——二娘让我和他套近乎?我敢? 晚上,君闻书突然来了兴致挑灯夜读,二更天还不睡觉,外面雨声沥沥,我和侍槐都困的一塌糊涂,我心里还惦念着萧靖江的信。在侍槐又掩着口打了一个大呵欠之后,君闻书说:“侍槐,你先睡吧,我回去再叫你起来。”侍槐连忙说自己不困,君闻书又吩咐了一遍,他就顺坡下驴脚底抹油的跑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羡慕的眼睛都要出来了,刚才那个呵欠怎么不是我打的呀?桌上的信我已经用眼瞄了无数遍了,心里痒痒的要命,我灵机一动,反正他在那边读书,我悄悄的拆开看,他也不知道。 我摊开书和资料本儿,装作正在摘抄资料。左手放在膝盖上,右手悄悄的把信拿到桌子下,交与左手拿了,又悄无声息的把剪刀给摸了下来,上身仍然正坐着,眼睛盯着书,做出认真看书的样子,用左眼的余光觑着君闻书,底下却摸索着剪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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