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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毕竟赶了几千里路,可孤虽仗着年轻,体力好,精神依旧昂扬,却还是带了一身的仆仆尘色。从开远门进了城,已是掌灯时分,决定先我家客栈住下。

  长安城正中一条朱雀大街,分开东西两市,总一百余坊,多有旅店。可孤寻往东市去下榻,因为宝家所在的宣阳坊就在东市边,明日上门,方便一些。

  不想就在街头上,出了意外。

  他的红膘马和一队疾行的铁骑不小心擦撞上了,差点干起架来。那支队伍个个披甲佩刀,都是绕勇的卫士,却人人脸上一股紧张情状,一个小摩擦,一触即发,立刻有人拔刀砍来。

  见这等汹汹来势,可孤的佩剑也出了鞘。刀剑相击,“锵”一声,听得卫士惊呼起来硬当当的一口青钢大刀,竟给可孤的剥削去一个缺口!

  “住手!”领头的一名彪形大汉喝止了自己的手下。他一张黑脸倒有半面给落腮胡子盖去,露出一双豹眼,直盯着可孤掌中的那把剑。

  那把剑其实是个老骨董了,裹着红柄,也都斑驳了,剑身又是生来暗黝黝的,看着一点也不起眼。

  可是那黑脸大汉的注意力,却盯在它身上。“好剑!”他喝彩。“请问壮士大名?”

  “魏可孤。”他朗声答道。

  “你这剑……我要是没看错,可是“红抄手”?”

  可孤一奇,没想到对方叫得出这把川南古剑的名堂,他也很直爽,回道:“阁下好眼力,正是红抄手。”

  那双豹子眼迸出锐光来。“红抄手乃是李靖大将军的收藏,如何在你手中?”

  要提这个,可孤不能不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原是大将军的旧部下,去年转随厉恭将军出征西域,行前,大将军赠我一马一剑……”

  那便是可孤座下这匹日行千里的红膘马,手上这把削铁如泥的红抄手……黑脸大汉“啊哈”一叫,拍了一记大腿。

  “我记起来啦,若李回长安时候,提过这事儿,他山璐州和突厥蛮子打的第一仗,倒楣被困了,是个神勇的小伙子解了他的围,那就是你吧?老李夸得你活像他亲儿子,把红膘马、红抄手一起都给了你”

  他突然一顿,扁嘴自个儿窃笑。老李出手直大方,万一一时头晕,连个国色天香的老婆红拂女也顺便给了他,这小子就赚翻了!

  有这层关系,黑脸大汉的态度一下亲热起来,自通出来头,“我是老李的拜把,秦王府将军,尉迟敬总是也。”

  这可是响当当的一个名号,可孤连忙抱拳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尉迟将军,久仰了!”

  敬德“哎”一声,说:“别客气啦,过来过来”他把可孤招到一旁,压下嗓子迫:“我跟你那老长官都是秦王手下人,明儿有件大事,正需要精干之士,你可愿随我为秦王效力?”

  可孤不由得睁亮眼睛。秦王是全国青少年的偶像,可孤虽不迷偶像,倒也拜服秦王的赫赫战功,何况他又是李靖的头头,可孤这个人天生的心肠实,感情重,一且忘不了当初老长官对他那份爱护、指点之情,现在有机会为秦王效命,也等于为李靖效命……但是话说回来,日下他有任务在身,实在不方便不容他多想,敬德一条粗大胳膊已勾过他的肩膀,睁一双豹眼,赏识着他,急剌剌道:“小老弟,我一看便知你是英雄出少年,建功立业,岂甘错过?走啦,走啦!大事要紧,别能在这儿了!”

  扳不过这位打铁将军,就这样,可孤当街给敬德半拖半拉,“拐”带走了。

  他怎么想得到?这一去,涉人的竟是后来惊动天下的“玄武门事变”,更想不到,因死在玄武门的,除了太子、齐王,还有一人叫做宝谦。

  窦小姐的爹,厉恭将军的丈人!

  宫门内,那一团杀气腾腾的混乱,可孤现在也没法子说清楚,只晓得必须赶快去把窦小姐带走,天知道接下来京师还会出什么乱子?指不定和东宫有关系的:都会受到诛连……好容易寻着了窦府,一座雅致的宅院,进了门,可孤却大大地一惊这府里头出了人命:一名美貌妇人,也不知是何身分,被刀杀死在厅中,内间,一个穿紫绣懦的少女,看起来极娇贵的,当是窦小姐,也像受到了袭击,先是慌慌张张与他对了一掌,随后便扶东昏厥下来……而他莫名其妙的,和一团梁上的黑影交了一手可孤没把那影子看清楚,然而,由他一只发软的手掌他知道,那是个女人,他碰到了他不该碰的地方……人家正前面那团软绵绵的胸儿!

  那一霎,可孤觉得他就要鼻子喷血了,一头菜鸟当堂傻在那儿,直到那人都穿窗而去,只丢下一个玲玲珑珑、微微妙妙的印象儿,让他半天还喘不了气!

  回头见到窦小姐昏下地,才又警觉过来,同时恢复他的责任心……整个情形太诡异,不宜再耽留。他是奉了将军之命来的,这窦家小姐的安危自是他的责任,拚了一条命,他也得把她带出长安!

  可孤转至画屏前,迅速将倒地的少女抬起来。

  俄顷,只见一匹红色骏骑,掉头又奔出了幽静的窦家巷子。

  第四章

  西出长安,过了咸阳渡口,直跑了七、八十里,可孤才敢稍作停息。

  也不知窦家何故破人杀上门去,恐怕事情未了,又须提防官家追逼,在两股威胁之下,可孤只得避开官道,拣那偏僻的郊路走。

  所幸那窦家小姐只是被拂中穴道,气血震荡,一时晕厥过去而已。可孤已为她运了气,想必只消休息个一宵,便可以好转。

  黄昏还未到,但可孤见到乡间一户农家看来可靠,给了一些碎银子,要求借宿。一方面也是顾虑窦小姐情况,要让她早点歇下了。

  农家的老主妇捧了银子,欢天喜地去了。不久,用个陈旧的木托盘送来饭菜,可孤瞧过,是粟米饭和雨碟子野蔬,难得的还有盘白斩鸡。他指点那老妇先迭人房里给姑娘。

  突然一阵尖叫从房里传出来。

  真凄厉呀,窦小姐那川法,可孤背心上一凉,不相信这么快又出事了,拔剑赶入房间。

  那老妇跌跌撞撞从他身边跑出去,可孤几乎怀疑她有问题,但顾不得她,先掉头去看窦小姐。

  一眼见了,可孤以为她中了暗算,她歪倒在床边,身子僵得很厉害,后来他才发现她手里握了个东西,两眼直勾勾的,死瞪着它看。

  原来……她是在照镜子!

  那是面圆圆的小铜镜,不过手心大,雕花镂草纹着银丝,一看就知道是珍品,应该是她随身的玩意儿,不是这寒穷农舍里有的东西。

  她一醒来就照镜子,一照镜子就尖叫……可孤的理解力就只到这里,他小心问:“怎么了,窦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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