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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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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宏才立即离座,向艾文慈笑道:“主人在书房会客,定不等闲,书房乃是接见特殊贵宾的地方哩!请随在下前往,在下领路。” “在下深感荣幸,钱兄请。”艾文慈客气地说。 钱宏才在前领路,孙茂盛伴同艾文慈并肩而行,经过不少厅堂房舍和花径院落,进入一间除了一座书架以外,只有一案一几的大型书房,看上去大而无当,不像是书房,倒像是仅供通行分隔内外的穿堂。 只有一名书童打扮的小厮迎客,书房内并无人影。 仆人传话说主人在书房立候,事实却不见有人。 “请稍候,书房有内间,主人在内间候客,即将外出相会。”小书童极有风度地说,口吻完全像是成人。 艾文慈的目光,本能地打量房中的布置。一个亡命之徒,到达一处可疑的地方,他第一件重要的事,便是留意退路,安全第一,小心为上。 前后门大开,但老江湖从不考虑由门脱身。共有四座明窗,窗门是内开式的,外面的窗格是万字格,每格约尺半见方,涂以绿漆,像是木造,格条极仅半寸,禁不起一踹,脱身自无困难。其次是房顶,顶有木制的朱红色承尘,隐可看到木板的纹理。按常情论,承尘该是三分板,不会太厚,厚则会塌坍。如果时间许可,弄破承尘打毁屋顶脱身该无困难,最后是墙壁,在未用手敲试之前,很难查出是砖是石,但看窗户便可知道厚薄,通常对墙壁不寄予希望,只是稍加留意而已。 他心中一宽,真有危险,两道门四座窗,困不住他。 可是,他必须先看看,便离座信步走向第一座窗。 没有让他接近窗口的机会,书房的后面履声橐橐,鱼贯进入九名老少。第一个进入书房的人是个大牯牛似的中年人,也像一头巨熊,粗眉大眼,满脸横肉,生了一对招风耳,大眼中凶光暴射,大脑袋顶门油光水亮。 第二人正好相反,又瘦又小,穿了绿猴子团花罩袍,一双老鼠眼眼神不定,留了八字鼠须,尖嘴缩腮,猥琐得令人一看便心中厌恶。 其他七人皆是相貌平庸的人,年纪在三十至花甲之间,全是短打扮,衣内间显然带了短家伙,有三名居然佩了暗器囊。 所有的目光,全向艾文慈集中。 钱孙两人离座相迎,刚抱拳行礼,牯牛般的中年人已哈哈大笑,上前叫:“那一位是艾文慈,久仰久仰。” 艾文慈一看这些人物,便知不是善类,油然生起戒心,举步上前说:“在下艾文慈,兄台即是……” “我,秃龙李甫,咱们幸会。” 钱宏才上前向瘦小的中年人行礼,欠身道:“三爷,客人已到了好半天……” “我知道。” 三爷挥挥手,向艾文慈咧嘴笑道:“区区姓魏,名健,排行三,本城盛昌钱庄是区区所设银号,幸会幸会。区区在朋友家中有事,来晚了,尚请海涵。” “哦,原来是魏三爷,久仰久仰。小可这次行脚贵地,多承三爷派人关照,感激不尽。小可与三爷素昧平生,而三爷却错爱派人……” 三爷不住奸笑,接口道:“好说好说,区区并未派人关照,而是李爷主持其事。” 艾文慈向秃龙李甫行礼,谢道:“李爷错爱,小可心感……” “哈哈哈……”秃龙用笑声打断他的话,抢着说:“兄弟也是奉命行事,不劳言谢,老弟这些日子来,落脚何处?” “赣州。请问李爷,但不知李爷奉谁之命相助?请明示,小可当予面致谢意。” 秀龙又是一阵狂笑,笑完说:“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在下是个粗人,有一句说一句,首先告诉你的是,咱们要你入咱们的伙。” “入伙?” “李爷是宁王府一等把势,其他七位有三位是二等把势,四位是一等打手,其实,把势打手的名义只是对外的称呼,对内,他们都是宁王殿下的护卫。”魏三爷得意洋洋地解释。 艾文慈吃了一惊,暗叫不妙。天下间除了当今皇上,谁不知宁王要造反?这件事早几年已经传遍天下,可说是天下汹汹,目下江西的官民,携疏告变的公差定不出江西,便会被宁王的爪牙所擒,从江西到京师,沿途爪牙四伏,信差以八百里急足传递消息,叛谋传不到京师,朝廷的大官有一半是宁王买通的爪牙,其他的官吏谁也不敢告变,即使告,皇帝已不会相信。但不论军民,知道这件事的人数不胜数。 他定下神,不动声色地问:“李爷的意思,是要在下投效宁王,就任打手。” “哈哈!宁王殿下爱才如命,不会委屈你做打手,在下敢保证你任一等把势,与在下同等地位。” “呵呵!在下恐怕难以胜任哩!”他也强作镇定的笑容。 “不然,想当年,阁下在山东响马旗下,地位虽低,但慓悍之名却有口皆碑。江彬奸狗派了八批高手散布天下捉拿于你,你一而再摆脱他们,三年来依然快活逍遥,岂是没得虚名的人能够办到的?别小看了自己,老弟。” “这个……恐怕不方便吧?宁王殿下敢收容我这个叛逆?” “哈哈哈哈!”秃龙放肆地狂笑,又道:“你放他娘的一千万个心,进了宁王府,你便等于从十八层地狱上了三十三天。” “这……” “只要你点点头,江西一路缉拿你的差人姓岳的小尉官,注定了他肝脑涂地的命运,死定啦。” “姓岳的来了?” “他们敢来?” “宁王不是与江彬有勾结吗?”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那狗东西目下有一脚跨两条船的阴谋,所以宁王殿下明里敷衍他,暗中已严加防范他坏事。” “哦!原来如此。” “所以姓岳的不敢进入江西,目下逗留在南京的安庆府附近,在未获宁王殿下允许入境之前,他只敢用金银买通一些江湖走狗暗中前来活动。老弟,只要你……” “在下目前不能接受。”他一字一吐地说。 “为什么?”秃龙李甫不胜惊异地问。 “恕难见告,目前在下不能替宁王效力。” “什么?你……你居然不识好歹拒绝了?”秃龙不悦地问。 “不是拒绝,而是无法……” 秃龙一声怪叫,吼道:“你竖起耳朵听了,今天不由你肯是不肯,不肯也得肯。” “笑话,你不能强迫在下入伙。”他冷然地说。 “江彬狗贼行文各府州县,克期捉拿于你,你可说等于坐在刀口上,步步荆棘,命如击卵,朝不保夕,目下有了稳如泰山的庇护所,日后封侯拜将前程似锦,却……” “人各有志,不可相强。”他抢着说。 “你是决意不肯?”秃龙厉声问。 “正是此意。” “那么,咱们捉你领赏。” 艾文慈早就有所准备,一声长笑,身形一闪,便到了窗口。 “给我躺!”秃龙怒吼,两手齐挥,两把飞刀破空而飞。 艾文慈突向下一伏,“得得”两声暴响,飞刀声中窗台,没有火星溅出,贯入墙壁三寸左右有石粉散飞,是石墙,飞刀的劲道可怕极了。 秃龙与七名打手一拥而上,声势汹汹。 艾文慈奋身一跃,“蓬”一声响,飞跃上窗,猛撞窗格。 糟了,外窗格不是木制的,而是半寸粗的铁枝,窗不但不破,反而将他震得向窗下滚。 砰砰两声大震,前后门落下两座铁栅。那位魏三爷在铁栅落下的前一剎那,从后门溜出外面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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