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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他用脚关上门,一掌将侍女拍昏放在一旁。这是一间没有套间的内室,两侧有侍女的卧房,内侧方是内房门。内房门是不上闩的,以便伺候的侍女出入。他推开了内室门,里面灯光幽暗,金碧辉煌的家具一尘不染,一帘一帷皆是云纱罗所制,牙床上锦衾五颜六色,帐架床栏似乎都是经过巧匠精镂的制品。房间宽敞,四角放了四具特制的铜制大火炉,不见烟火,但热流荡漾,满室温暖如春。

  床前的踏板上,躺着一名老爷不在时陪侍的丫鬟,睡得正沉。

  他拉开罗帐,冷笑一声。由于房中温暖,床上的人用不着盖棉被,一个半裸的半老徐娘睡得正酣,头发已泛现灰影,脸上已显老纹,但居然深施脂粉,穿着令男人心动的亵衣,与她的年纪不大相称,恶心之至。怪不得俞五很少在家,房中有了一个这样的老妖怪,俞五爷回家住宿那才是怪事。

  他取过一壶冷茶,猛地泼在中年女人的头脸上。

  床上的女人猛然惊醒,冲口便骂:“该死的臭丫头……”

  一面骂,一面翻身坐起,抬眼看到床前站着一个蒙面大男人,话被吓回腔中去了。

  床前踏板上睡着的丫环一惊而起,也吓傻了。

  “你两人谁敢呼叫,我割断你们的喉咙。”他厉声说。

  中年女人如见鬼魅,几乎吓昏了。

  “值钱的珠宝首饰金银,藏在何处?”他接着问。

  一主一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大爷要财不要命,没有财便要你们的命,财在何处?说!”

  中年女人总算明白了,用手向华丽的梳妆台右下方一指。

  他淡淡一笑,又问:“你是俞五的妻子?”

  “是……的。”中年女人神魂未定地答。

  “俞源俞渊是你所生?”

  “俞源是……是他……他的前妻所……所生。”中年女人语无伦次地答,但意思尚可听清,这里面的他,不是指俞源,而是指俞五。

  “他们父子三人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

  “你不说,我杀了你。”

  “我……我确是不……不知道。”

  “不知道?”他凶狠地问。

  “知……知道,在……在日山的月……月庐。”

  “哼!你很够情义哩!不许声张,躺下去!”

  主仆两人脸色灰败,战抖着乖乖躺下。

  他打开妆台有下方的五斗柜,将五只珠宝箱首饰盒全部取出,打一块布巾将首饰全部倒入包好拴在腰间,然后向房门退。

  蓦地,房门口有人叫:“咦!你先来了。”

  他吃了一惊,火速转身。房门口,两个浑身火红,以红巾蒙面的女郎并肩而立,红巾包头,红衣红裤红弓鞋,红色剑鞘红剑穗,腰挂红色百宝囊,红得像一团火,红得令人目眩,一双明亮的大眼精光闪闪。

  “红娘子。”他脱口叫,火速撤剑。

  对剑术,他本有良好的根基,可是在兵荒马乱冲锋陷阵期间,剑术除了危急时或可自卫之外便是自杀。

  兵马如潮箭矢如雨,剑术未免显得太渺小了,仗以杀敌等于是以羊斗虎。因此,他几乎生疏得忘了这门武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不顾一切疾冲而上,一剑挥出,他还以为手中是刀呢!

  两个蒙面红衣女人一证,左面的女人一声娇叱,“铮”他一声震开了他攻来的一剑,乘隙突入,剑虹乍吐,捷逾电闪般地侧隙而入,剑尖光临他的胸口,反击之快,骇人听闻,来势凶猛无匹。

  他吃了一惊,百忙中斜退两步,一剑封出自救,“铮”一声暴响,剑鸣似龙吟,间不容发地挡开了霸道辛辣的一剑急袭,两人同时侧退两步。

  “呔!”红衣女郎叱喝,重新欺上进击,剑出“寒梅吐蕊”,抢制机先。

  他稳下来了,开始冷静应付,这才展开所学,连封两剑立还颜色,反击五剑。

  双方就在门内侧交手,你进我退剑出如狂风暴雨,双剑相错的震鸣刺耳。开始,红衣女郎把艾文慈直迫至壁角,击毁不少家具。但三十招之后,他终于稳住了,一度荒疏了的剑术已能运用自如,心中一定,形势转移,不但出招得手应心,而且发挥了他锐不可当的凌厉强悍的斗志,逐渐取得了优势,开始反击了。

  “铮”一声暴响,他震开袭来的一剑,剑乘势楔切,一声沉叱,剑出绝招“万鳅侧提”,先是一道电光似的剑影破空直入,身剑俱进。

  接着,剑影连绵不绝,乍吐乍吞宛若一连串可怕的劲矢连续而至,也像一重重剑网无休无止地罩向红衣女郎的胸腹,从正面每空隙中钻入,无法招架无法化解。

  红衣女郎大骇,悚然挥剑荒乱地招架,急退五六步,退到原先的位置,仍然无法挡住他凶猛狂野的追袭,险象横生,生死间不容发。

  艾文慈早年在乱区纵横,志切亲仇,时而从军时而从匪,冲锋陷阵勇冠三军。他的长处是敢拼敢斗,以快速绝伦泰山压顶似的慓悍行动制胜。面对死对头红娘子,他重新回忆起三年前的杀声、火光、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凄厉的叫号声、潮水似的铁蹄、惊心动魄的尸横遍野血肉横飞景象……如虚似幻地出现在眼前。

  他虎目凶光暴射,杀机怒涌,猛地一声长啸,招出绝学“春雷惊蛰”,剑虹倏聚,风雷骤发。

  另一名红衣女郎恰好看了危机抢到,一声娇叱,剑虹不迟不早切入如山剑影中。

  “铮铮!铮!”剑鸣震耳,火花四溅,人影乍合乍分。

  先前交手的红衣女郎哎一声惊叫,倒纵出房外,几乎跌倒,胸襟裂了一条缝,从死神的手中逃得了性命。

  艾文慈则退至室中心,脚下一乱。

  出手抢救同伴的红衣女郎退了一步,光闪闪的大眼中涌起困惑的眼神,手中剑仍在震鸣,步法沉稳。

  这瞬间,各处警钟声大鸣,吶喊声和犬吠声大作。

  艾文慈上次在紫砂洲,不曾和红娘子杨寡妇交过手,只知红娘子了得,并不知红娘子了得的造诣程度如何,反正必定出类拔萃十分可怕。

  刚才仓促间动手,心中毫无顾忌,一时激愤,不顾一切奋勇进击。这时,他方发觉形势对自己极为不利,这位后加入的红衣女人,想来必是真正的红娘子了,果然剑术奇奥无比,凶猛霸道内劲惊人,修为之精纯,将臻炉火纯青的境界,他想取胜,似乎毫无希望。

  他不是容易承认失败的人,岂肯轻易放手?大喝一声,抢上剑出“穿针引线”,一剑点出抢攻。

  红衣女郎玉手一振,“叮”一声清鸣,剑虹一闪,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他一剑狠攻,信手追袭身形疾进,剑虹飞出,只见剑虹一动,剑尖便已近迫眉睫攻到他的面门。

  他心中一懔,火速疾退,闪身封架。岂知封不住,虹影倏沉,乍隐乍现追踪袭到,直取胸口七坎,剑气迫体。

  “嗤”一声轻响,他走险接招,在千钧一发中扔身斜切而入,剑攻女郎的右胁,拼个两败俱伤,女郎的剑刺破他的棉袄右胸侧,他的剑也到了女郎的右胁下。

  女郎扭身飘惊,剑尖沾体但毫发未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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