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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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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往龙山逃,跟我来。”于老人拾回自己的拐杖叫。 两蒙面人各取了一把单刀,其中之一低叫:“世叔已接至龙山,二婶请随小侄来。外面有余武师带了几位好友接应,引走狗官以便我们脱身。生死关头,打起精神来,走!” 八名囚犯中有三个中年妇女,一个老仆,一位小后生,一位在襁褓中的娃娃,一名使女,一位是大闺女沈姑娘,怎样走法? 李玉在庙祝的房中,找来了两条粗绳,拾起两把单刀,一把抱起小后生,说声“走!”由于老人带了抱着婴儿的中年妇人,领先从庙后脱身。村北不时传来三五声叱喝,追逐的人大概都到北面去了。 闹了两年贼,这一带的村庄,几乎都建有寨墙和护村壕。十二个人扑奔村南,穿过门户紧闭的村屋,到了村南的寨墙下。 抱着小后生断后的李玉,还得不时伸手挽沈姑娘一把。小脚伶仃的沈姑娘赫得腿都软了,那里快得了?但不快不行,所以李玉必须帮助她急走。 到了寨墙下,他领先一跃上了丈六七的寨墙,放下小后生略一打量,向下叫:“找几张桌凳来,帮妇孺们登墙,我准备下去的东西。” 外墙高有两丈左右,下面是宽有丈六七以上的深壕,水色青绿,说明其深度当不止两丈。要飞渡谈何容易?他用单刀作柱,找一块大石做锤,将单刀钉入墙头,以绳系住刀柄,锤下墙根,再将革囊向对岸一丢,泅水而过,将另一把单刀钉入地下,接上绳拉紧,便成了一道倾斜的索道。 准备停当,他攀绳而上,撕衣块包住右掌,向两个蒙面人说:“你们留一个人在上面接应,我先送他们下去。” 他一手抱起小后生,右手一搭绳索向下挂,“唰”一声,便平安降下壕对岸,放下小后生再重新循索而上。 另一名蒙面人,已带着小婴儿跟着他滑下,在对岸戒备。 事急从权,这时已顾不了男女之嫌,不管这些女人肯是不肯,他一个一个挟起便走。费了不少工夫,手上包着的布帛换了三次,方将三名中年妇人、使女、老仆一一送过对岸。最后他一把挟住沈姑娘的小蛮腰,向于老人叫:“老伯,你先走。” 于老人以双手攀绳,平安落地。 他搭住绳,向留在最后的蒙面人说:“在下到了下面,你方可下来,绳索载不住三个人。” 沈姑娘不再挣扎,反而用手扳住他的肩膀,闭上眼睛向下滑。滑至一半,上面的蒙面人惊叫:“不好,他们追来了。” “快下来,解掉绳索跳水。”他大叫。 蒙面人不敢跳,径自抓住绳索向下滑,滑得太急,三个人跌成一团。 李玉扶着姑娘站起,向蒙面人不悦地骂道:“你这胆小鬼,慌什么?快走,我断后。” 他奋力拉断绳索,拔出单刀,向西方不远处的密林一指:“快!从西南脱身,我引他们往东南追。老伯,龙山村见。” 壕外侧是菜园,十余丈外方是连绵不绝的树林、竹丛、荆棘,他直待众人进入西南角的树林,方向东南举步,一面扶着单刀引吭高歌:“深阁帘垂绣,记家人软语灯边,笑涡红透。万迭城头哀怨角,吹落霜花湖袖。影厮伴东奔西走。望断乡关知何处?羡寒鸦到着黄昏后,一点点,归杨柳。相看只有山如旧,叹浮云,本是无心,也成苍狗。明日枯荷包冷饭,又遇前头小阜。趁未发,且嗜村酒。醉探枵囊毛锥在,问邻翁要写牛经否?翁不应,但摇手。” 进入西南角树林的人,皆伏地潜藏,紧张地等候变化,从树隙中注视着李玉湿淋淋的身影,弹刃高歌扬长而去。 寨墙上,十余个人影循墙急走,要找下去追赶的地方。可是,全村只有两处出入口,一东一西,有从里面登墙的梯架,却没有下外面的缺口。 佩雁翎刀的人沿墙头向东追,心中大急地叫:“跳下去追,不然他们向东循入山区,便难以追捕了。”声落,他踊身一跳,“噗通”一声水响,跳入深壕中。他的水性大概不佳,闭着眼屏住气乱划乱蹬,居然被他爬上了对岸,狼狈万分。 其他的人不得不跟着跳,但不会水的人只好干瞪眼,留下了五个人,由穿紫袍的人率领着沿墙向东追,要抄出前面拦截。 于老人见追兵已经入林,站起说:“快走,随老汉来。”说完,带着小后生向西走。 “老伯,到龙山该向东。”一名蒙面人说。 “你真笨,李哥儿为何往东诱敌?这叫做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先诱狗官向东追,等发觉上当便会死心塌地回头,那时我们已远处两里外了。我们到前面绕道折回,快!”于老人一面走一面说。 佩雁翎刀的人,带了七名爪牙奋力狂追,追入树林,已拉近至三丈左右,前面的李玉连头也不回,大踏步往前走,他心中大喜,用上了轻功提纵术,奋身一跃,跃进了两丈,脚沾地再次纵起,猛扑李玉的背影,势如饥鹰搏兔,双手下抓,一抓颈背,一抓顶门,宛若雷霆下击,悄然下手擒人。 岂知李玉早有准备,像是脑后攻了眼睛,猛的挫身右闪,旋身出掌捷逾电闪,也突然出手反击,“噗”一声闷响,一掌劈在对方的后脑上。 佩雁翎刀的人骤不及防,一扑落空,想躲闪已力不从心,“蓬”一声仆倒在地,再向前翻滚跌了个手脚朝天,身形止住人已昏厥。 李玉仍向前走,倒拖着单刀从容不迫穿林而行,脚如行云流水,紧追紧走,慢追慢行,始终不曾回头,与叫喊着追来的七名爪牙,保持着三丈之距。 穿越树林,到了一处广约五六十亩的荒地中,野草及腰,地面平坦,显然早年曾是耕地,大概是闹贼后村中缺少人手,只好任肥田变为瘠土啦! 对面的竹林中,抢出穿紫袍的人,带着五名爪牙迎面拦住去路,一面奔来一面叫:“前面没有人,要犯从西面走了。杨师父被这死囚打死了。薛大人,拦住他。”一名爪牙气急败坏地叫。 薛大人吃了一惊,杨师父被打死了这还了得?这名死囚可怕哩!好在自己这方面人多,料亦无妨,拔出绣春刀大吼道:“围住他,格杀不论。” 五名公人左右一分,向前包围。李玉扭头便走,反而逃向碧螺村。 他展开了脚程,跳纵如星弹丸掷,三两起落便远出七八丈外,如飞而去。这次他不再等候追兵,沿外壕狂奔,绕到村西,逃入了西栅门,往村巷中一钻,不见了。 薛大人率众追入,整整化了两个时辰工夫,遍搜每一座村屋。同时,派人追回往北追人的杨巡检,带着二十余名公人,向西穷追走脱了的八名要犯。等他们救死扶伤并搜完每一栋村屋,已是近午时分了。最后,抬了三名重伤的人,垂头丧气地返回府城。 当晚,城门口贴出了告示,捉拿要犯李玉,赏格是白银五十两,限要活的。当涂客栈的店东因窝藏要犯的罪名,被打了五十荆条,枷号三天示众,没有理由可讲。八名妇孺在于老人的引领下,绕南面的荒野折向东行,半个时辰后方找到东行的小径,距龙山村不足两里地。 ▼第三章 天理循环 小阳春天气,并不热,但除了于老人之外,全部汗流浃背。两蒙面人已除下蒙面巾,原来是两个年约三十上下的大汉,人材一表。 于老人向路旁的矮林一指,说:“躲到里面歇会儿,再走下去,你们都得躺下啦!” 进入矮林,三个中年女人已顾不得地下骯脏,屈膝坐倒掩面饮泣。 两名大汉一叫欧宗,一叫查明,拭掉满头大汗,恭敬地向于老人道谢、通名。欧宗失声长叹,犹有余悸地说:“如果没有老伯和那位李老弟援手,小可不但饶上性命,而且误了二婶一家老少,小可罪过大了,有何面目去见沈叔?” 于老人盘膝坐下,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跳井救人,智者不为,官兵位数不下四十,你两个人竟敢入村救八名老少妇孺,不是飞蛾扑火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么?” “一言难尽。”查明慨然地说,叹口气又道:“本来我们有十二个人,早两天方听到风声,有人从京师来缉拿沈二叔,而沈二叔却将信将疑,昨天方进城打听消息,却晚了一步,半夜里杨巡捕带了锦衣卫的狗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动,进入村中拿人。幸而二叔不在家,二婶她们措手不及,全部遭擒。狗官不甘心,封锁了村落,将村民驱至祠堂拘禁,布下埋伏等候二叔返回。我们晚来了一步,无可奈何之余,只好先将二叔至龙山藏匿,然后冒死前来救人。狗官的人太多,彼众我寡,为了引诱他们远追,人手的分派煞费周章。我两人的轻功在所有的人中,算是最好的,所以救人的重责放在两人肩上,明知希望不大,也不得不冒险孤注一掷。如果不是洪春坊的杨五带了他十余名徒弟助纣为虐,我们救人的事并无太大的风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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