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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文昌的轻功已经够高明,但小化子不仅亦步亦趋紧随身后,而且谈笑自若,根本不当回事。文昌越走越心惊,加了三分劲。

  小化子嘻嘻笑,依然若无其事地说:“快到广场了,那儿还有整夜不归的赏雪人,要是仍在大街上施展轻功,你的复仇计画将成画饼。”

  文昌突然剎住脚步,扭头不悦地说:“小朋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何必阴魂不散似的紧跟不舍?蔡某今晚要杀人,好汉做事好汉当,你不必沾上血腥,有你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小化子眨了眨大眼睛,抹掉脸上的雪花,说:“老兄,你的事我已经打听清楚,江湖人最好管闲事抱打不平,我管定了也打定了。”

  “可是,我不愿意。”

  “多一个人多一份照顾,老兄不必拒绝我。”

  “啊,我不去了。”

  “哈哈!你要去的,麻五明天如果动身回商州,你岂不此恨难消此仇难报?老兄,别小心眼儿,也许在寨楼上我的话太世故太高傲得罪了你,我向你赔礼。”

  小化子说完,笑嘻嘻地抱拳一揖,又道:“我姓方,叫小山,十四岁,川东人氏,在江湖鬼混,四海为家。文昌兄,你已经正式成为江湖亡命,人海茫茫,江湖中危机四伏不好混,咱们结伴遨游,有我这老江湖在旁照料,不是方便些么?咱们交个朋友,如果你不喜欢,随时可以分手各奔前程,怎样?”

  文昌看他老气横秋大言不惭,“啊”了一声说:“你这小东西十四岁?见鬼,你到底多大了?”

  “嘻嘻!十三岁半。别小看了我方小山,我可是江湖世家,在江湖也闯荡了一年多。走吧!别再耽误时刻。”

  文昌点点头,说:“我可是一个古怪的人,交朋友可以,彼此如果合不来,桥归桥路归路,一言为定。今晚你作壁上观,我要亲手毙了那几个狗养的。”

  “好,一言为定,我可以替你把风。走,上屋,你的高来高去不含糊,小心瓦上雪滑。嘻嘻!我多虑了,几乎忘了你的冰上高跷术。”

  两人飞跃上了瓦面,如飞而去。

  ***

  内厅中,酒兴正浓。麻五爷口水横飞地说:“智先兄,咱们光棍眼中不揉沙子,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次麻某损失确是大了些,得不偿失。小狗虽受伤逃走,但看情形他死不了,是否日后回来探听内情,不敢逆料。世间事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万一他查出内情,想想看,那多危险?智先兄,兄弟认为,你和程兄可以先到商州舍下暂避风头,这儿的结局,由兄弟主持三月半载,待风声息后,再由两位返回接手,岂不两全其美?”

  病无常和老妖精,大吃一惊,心中暗暗叫苦,听口气,麻五爷不仅要公然鸠占鹊巢,还要将他两人放逐到商州去吃冷饭哩。糟透了,这次本想借钳子拔去眼中钉,借来的钳子反要钳掉他们的眼珠子。

  “五爷之……之意……”病无常变色地问。

  “商州舍下庭深院广,足以令两位陶情养性。哦!智先兄是放不下心这儿的基业么?请放心,一年半载之后两人来接手之时,定可看到比今日更旺更盛的局面。”

  从三月半年变成了一年半载,麻面虎的野心昭然若揭。病无常心中暗暗叫苦,这次弄巧不成反而引狼入室,他后悔也来不及了。

  老妖狐毕竟足智多谋,他想立即招集手下,站起说道:“兄弟告个罪……”

  “培杰兄意欲何往?”麻五爷含笑问。

  “兄弟到后面方便方便。”

  “不用了,咱们谈谈方便多了。”麻五爷大概已看出老妖狐的诡计,这种借口不够堂皇。他干咳了一声,往下说:“老实说,咱们谈话的声音愈小愈好,让贵手下的兄弟们听到,内情外泄,两位的地位名声,兄弟真不敢替两位设想,太糟了!蔡文昌甚得人心,他的死党不能说没有,这些人捣起乱来,不可忽视哩,两位当然知道厉害,不用兄弟多说,呵呵……坐下啦!哈哈……”

  麻五爷的笑声像枭啼,令病无常毛骨悚然。

  “五爷此种手法,不嫌有点过分么?”活报应怒形于色地接口,站起来了。

  麻面虎桀桀大笑,干了手上的酒,说:“兄弟确是一番好意,诸位太不了解兄弟的心意了。”

  病无常重重地放下了杯子,把心一横,沉声道:“我姓郭的绝不离开龙驹寨,除非……”

  麻面虎笑着接口道:“除非你死了,是么?”

  “郭某不一定死得了。”

  “呵呵!尊府共有十二名心腹,手脚都了得,但真要动手么……哈哈!智先兄,先是不说的好,何苦要他们白送死?请三思而行。”

  “五爷这几个人,也不见得怎么高明。”

  麻面虎桀桀大笑,用大姆指指向邻桌最近的一名大汉,身体向后靠:“智先兄,你知道这位兄弟是谁?哈哈!你该有过耳闻,他是嵩阳三杰的老二魏太行,曾三拳打死少林俗家高手锦毛虎童寿昌,要是不信,你可以试试。”

  魏太行右耳根有一道刀疤,脸目阴沉,木无表情地站起,仰面干了一杯酒。他的目光冷冷地射向众人,如同无数利箭射向众人心坎。

  嵩阳三杰四字一出,病无常一群党羽吃了一惊。数年前,嵩阳三杰和少林派冲突,双方死伤甚众,三杰中老大老三死于非命,老二逃出江湖,少林的高手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事在武林中流传很广,龙驹寨与河南毗邻,对这件事怎能不知?

  地头蛇们对付一个两个江湖好汉并不困难,要想和真正的武林高手拼命,便会感到力不从心,太冒险,麻面虎本身已难对付,再有武林高手魏太行相助,不啻如虎添翼,病无常一群人斗麻面虎已感吃力,加上魏太行他们怎吃得消?一触魏太行凶厉的目光,只感浑身发冷。

  老妖狐绝望地长吁一口气,苦笑道:“看来,咱们是自食其果了,绝了望了!”

  “你们是玩火自焚,小辈们。”魏太行不屑地说,鄙夷地一笑,自顾自斟满一杯酒,冷笑着举杯仰面而干。

  活报应就在魏太行的右首不远处,愈想愈火,这口气他忍不下,不顾厉害突起发难,猛扑而上。

  “呼”一声暴响,接着杯盆飞腾,魏太行一脚将桌子踢翻,恰好挡住活报应。

  在杯盆摔破声中,活报应刚从地下狼狈地爬起,魏太行已一闪而至,双掌疾如电闪,左右俱出,“叭噗叭噗”一连六记劈掌,击中活报应的左右肩近颈处,沉重地打击,把锁骨劈断了。

  “哎!哎!哎哟!哎……”活报应叫,愈叫愈弱,巨大的身体向下挫倒,打击太快了,根本没有他回手的机会,最后一掌似乎特别沉重,他躺下了,口中流血,软在地上像一条死狗,吃力地喘气,一息奄奄。

  魏太行插手站在活报应身旁,扭头向窗下叫:“小辈们,不必躲躲藏藏,滚出来亮亮相,看是否挨得起大爷的铁掌?”

  说完,伸出右脚,突然踏在活报应的小腹上,又说:“这家伙锁骨已断,颈骨重伤,活不了十天八天,在世上受活罪生不如死,早送他上路拉倒。”

  活报应一阵颤抖,一切扭曲,一面龇牙咧嘴虚脱含糊地嘶声叫:“救……救……命!救……救……”最后一个救字已不可分辨了。

  蓦地,窗外“碰”一声暴响,十字窗框粉碎,窗口上,出现了一个高一个矮两个人,只眨眼之间,两人已进了屋,并肩站在窗下,一个嘿嘿笑,一个嘻嘻笑。

  “呀!蔡文昌。”麻五爷脱口叫。

  文昌拉掉皮风帽,放入杯中,冷冷地说:“不错,是我蔡文昌亡命客。”

  “你……你何时来的?”

  “来了许久啦!你们的阴谋诡计在下已经了然。这位姓魏的果然厉害,只有他发现窗上有人,佩服佩服。”

  魏太行胸缓挺出腰中长剑,傲然地说:“你来得好,已经知道嵩阳魏某仍敢出面,你两人的胆子可算大得包天。”

  “嘻嘻!姓魏的,你比华山五丑强一些,用不着吹大气唬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咱们没有打虎的能耐,怎敢虎山行?嘻嘻!”小化子倚靠在窗台下,丝毫不在乎。

  文昌的左右手徐伸,向举剑逐步走进的魏太行说:“蔡某不想和你们拖,有事待办,小心了,蔡某的暗器可比阎王帖子……”

  “小辈该死。”魏太行狂怒地叫,急冲而上,身剑合一射来,剑护住身,剑气丝丝,凶猛无比。

  文昌屹立不动,左右手扬了两次,令人肉眼难辨的银芒先后飞出,透入剑影上下。

  三枚暗器两刀一箭,化为铁雨钢流,透过剑气时,激发出刺耳的厉啸,一楔而入,无情地贯入魏太行的肉体内,先是一刀,次是一箭,最后又是一刀,三枝暗器前后相距约有两尺,连续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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