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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看守拂着皮鞭,冷笑道:“十天半月方可抵达武昌,沿途再不安静些,保证你们吃不消得兜着走。下次,哼!下次给你们一顿好抽,给我小心了。”

  “砰!”舱板盖上了,光线一暗。

  印佩的钢牙挫得格支支地响,恨恨地骂道:“不要脸!大名鼎鼎的大荒毒叟门人,江湖上威风十足的追魂浪子,居然叫起救命来了,无耻之尤。”

  令狐楚右肩的镖伤颇为沉重,只痛得龇牙咧嘴,久久方缓过气来,说:“不要脸也罢,无耻也罢,千紧万紧,性命要紧,像我这种人,比任何人活得都长久些。”

  “哼!你这……”

  “你骂吧,我不在乎。好汉不吃眼前亏,逞英雄充好汉智者不为。”

  “我该早将你宰了的。”他懊丧地说。

  “哈哈!你就是这种人,活该。到了武昌,你等着瞧,我是死不了的,而你却难逃大劫。像你这种开口道义,闭口天理国法人情的人,活在世间,简直是糟踏粮食,早死早好。”

  印佩挺身坐起,作势扑上。

  令狐楚急叫道:“住手!你想连累我挨皮鞭么?”

  “我要先毙了你……”

  “我要叫救命……”

  “我不会让你叫出来,即使能叫出,你也要死。”

  令狐楚叹口气,苦笑道:“算了吧,印兄……”

  “你少叫我印兄!你这畜生口气如果变得和善动听,就表示你在转恶毒的念头。”

  “这次在下是诚心的。”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你会安好心?”

  “说真的,过去在下委实……”

  “你还敢提过去?狗东西!”

  “印兄,也难怪你恨我,总之,过去的事不用提了,在下深感惭愧。现在咱们又共患难,大家一条命,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和衷共济同心协力逃生。”

  “哼!我可不上你的当了。”

  “如果我没有诚心,定遭天打雷劈。”令狐楚沉声发誓。

  “你发的誓谁敢相信?”

  令狐楚长叹一声道:“在下并不期望你相信,但情势如此,咱们除了合作之外,别无他途。再说,合作对你并无损失,是么?”

  “再与你合作一次,我这条命死定了。”

  “不合作,你也活不成,是么?”

  “哼!你……”

  “你不否认这是一次机会吧?你肯放过?在下在上船之前,留下了线索,我想,我那些朋友会循线索追来相救的。”

  “哼!你既然有人相救,还用得着与我合作?”

  “可是,你如不肯合作,一切枉然。”

  “哼!你……”

  “你如不肯合作,万一在紧要关头拖我一把,声张起来岂不糟了?你只要跟我走,我那些朋友会同时将你救走的。”

  印佩明知这家伙花言巧语诡计多端,但情势逼人,他不得不先为自己打算,冷笑说道:“只要能出困,在下当然会合作。这次你如果再耍花招,你死定了。”

  “我保证没有花招,但请放心。现在,咱们来设法弄开这些讨厌的铐链脚镣。”

  印佩冷冷地说:“这时打主意除去铐镣,未免太过愚蠢了。”

  “你这话的意思……”

  “你受伤不轻,我的伤势也够重,即使能打开铐链,能逃得掉?”

  “你不认为脱身愈早愈好?”

  “问题是能不能脱身。”

  “可是……”

  “脱不了身,你将是死人一个。”

  “你要等?”

  “是的,等等伤好再说。”

  “万一……这半月中……”

  “半月长着呢,谁也不知会有何种变化。”

  令狐楚心情一懈,笑道:“你答应合作了?咱们一言为定。”

  “你记住:这次你如果再出卖合作的人,印某必定杀你。”他凶狠地说。

  “你这人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目下咱们生死同命,你没有怀疑在下的理由。喂!你看,咱们如果要出去,该如何走法?”

  “这里是底舱,破壁而出并无困难。”

  令狐楚惶然道:“底舱在水下,破壁而出岂不是江水急灌而入?”

  “当然,你以为是在陆上么?只要往水底一钻,就不怕他们追赶了。”

  “可是,兄弟是旱鸭子……”

  “内家气术讲的是调和呼吸,只要你能闭住气,在下便可带你走。”

  “这……”

  “在下可以保证你的安全,水中能耐在下尚可去得。”

  “好,就这么办,兄弟知道可以信任你。”

  “你那些朋友是何许人?他们会跟来救你?”

  “就是追魂使者那群人,但不一定靠得住。”令狐楚平静地说,但心中却颇感不安。那晚甘姑娘的神情已清晰地表现出与印佩关系密切,如果双方再次碰头,后果将十分可虑,必须设法阻止印佩与甘姑娘见面,方有机会占有甘姑娘,绝不容许他们两人有见面叙旧的机会。

  这恶贼心中涌起恶毒的念头,不住盘算在脱险后,如何处置印佩。

  船过了岳州地境,便不再趱赶,江面辽阔,往来的船只更多,谁会留心这艘似载货为主的货船?

  船经螺口,一艘快船从后面赶上了,风帆半满,傍着货船缓缓下航,一名青衣中年人站在舱面,不住向货船打量。

  货船的人全躲在舱内,从壁缝向邻船张望。

  舱面只有五六名舟子,风帆吃饱了风。但因船大而重,速度并不快,舟子们并不显得悠闲。

  在前面看水路的舟子,似乎对傍近同航的快船颇感不耐,终于忍不住高叫道:“喂!老乡,你们的船怎么啦?再这样跟,恐怕要碰撞啦!”

  舱面的青衣人嘿嘿笑,说:“怪事,各走各路,你管得着?”

  “可是,你们跟了大半天,到底是何用意?”

  青衣人沉下脸,沉声道:“咱们要等你们泊岸后,登船找几位朋友。”

  “找朋友?咱们的船只载货,不载客人。”

  “载货船正好私载人犯。”

  “什么?你……”

  “你们的船来自荆州,不错吧?”

  “对,运些山产下武昌。”

  “那就对了。”

  “你是说……”

  “从三峡逃下一群毛贼,是打劫重庆张大户宝库的要犯,逃至夷陵便分三路逃窜,一批走荆山,一批向施南山区,一批在荆州劫船下航。被劫的船也是货船,与你们这一艘十分相像。”

  “咦!你们是……”

  “不必问咱们的来历,今晚你们最好早些泊舟。”

  “泊舟?不,货期迫切,本船要夜航,以便早些赶到武昌卸货。”

  青衣人仰天狂笑,笑完说:“咱们不愿惊扰规矩的船舶,因此不想半途登船免滋误会。如果你们不泊舟,咱们只好强行登船搜查了。”

  “你们好大胆?可有官府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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