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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先前那人似极谨慎,道:“江成太粗心,我得跟他去,你们两个一路,别分开,也别走得太远,遇敌啸声示警,若无发现,半个时辰以后,仍在这里聚齐。”言讫,立朝江成去向追去。另两人,一名尤六,一名郭洪,则向北边搜去。分手的地方是关照口,往南往北均甚空旷,那个追赶江成的细心人,名叫李斌,是毒臂神魔六弟子彭化的左右手,故同行三人,全都很尊重他。时际二月中旬,辽东还很冷,树木尚未萌芽,李斌追寻了一段不仅没有发观萧天的踪迹,就连江成的身影,也没有看到,一股不祥的意念,油然而生,不禁忖道:“难道江成已遭毒手?”想尽管这样想,没有发现死尸,没有看到打斗痕迹,自然不会放弃希望。

  略一顾盼,左侧不远,地势较高,还有几棵树,便飞纵过去,跃上树梢,拢目四下眺望。极目所至,疏疏落落,有几处人家,最近一处,约计也在两里开外。心里一动,便奔过去。

  在他的想像中,萧天如若跟踪,落脚处必也不会在城里,那么这种邻近关厢、便于展望的独立农舍,应是最好的栖身所在。两里多路,在李斌眼中,算不了什么,不消多久,即已接近。下弦月虽已西斜,尚未沉落,萧天果真隐身此处,敌暗我明,就这么过去,岂不易遭暗算。纵步躲在一棵树后,微露半面,仔细打量。

  农舍毗连,并非一家,但也不会超过三家,豁悄悄的,不闻人声犬吠,亦无灯光,谅全睡熟,不像有人埋伏模样,胆气略壮。这个家伙,的确谨慎得惊人,不足百丈距离,他还要看清前边的地形,藉着起伏微坡,一段一段地向前跃进。两只眼睛,更凝注在朝关厢那一家。

  他的判断并没错,他所注视的这一家农舍里,确实隐藏着人,但非萧天,而是纪庆,江成也在。这不透着蹊跷么?纪庆乃纪秉南的幼子,何以隐在此处,不跟李斌他们会合在一处,却又把江成留住不放?李斌已经进至三十丈以内,匍伏在一个田坎下,向农舍张望,更加聚精会神,欲进又接,半晌迟疑未动。纪庆悄声道:“江成,你想清楚了没有!”无法知道他跟江成曾经说过什么?江成似甚为难,微一踌躇,道:“你说的话可算数?”纪庆指天发誓道:“我若口不应心,教我五马分尸,不得好死!”江成慨然道:“好,就这么办,我答应你。”纪庆道:“这可不是儿戏的事,我也没有胁迫你,如果觉得靠不住,还可以出去与李斌联手,和我一战。”江成道:“君子一言,如白染皂,纵然粉身碎骨,亦所不惜。”纪庆道:“事成之后,我必不亏负你,现在可按预计行事,李斌城府甚深,心思尤其细密,你必须谨慎小心,切不可形之于色。”江成道:“这我知道。”推门走出,跃登房顶,佯装未见李斌,转侧顾盼,极似发现敌踪,忽又失去,正在找寻模样。李斌藉着月光,看清房上人确是江成,悬心顿释,几个起落方随后跃上房来,诧异地问道:“发现了什么?”江成旋身献掌,作势出击,似因听出话声是谁,故又含劲未攻,怨责道:“怎不打招呼,吓了我一跳,你难道没有看见萧天?”李斌诧道:“萧天?连个鬼影也没看见,你一向马虎,不是眼花弄错了吧?”江成愈发装得不高兴,道:“我马虎,就你精明,月亮这么亮,难道会看花?”李斌歉然道:“我是慎重,无心的话,你可别在意,把经过情形告诉我,咱们再仔细研究研究。”江成指着远处一处树丛,道:“那里是个小村庄,十来户人家,我搜到那里回头,还隔着五六十丈,很清楚地看见萧天一晃而没,才跑了过来的,一定就在这三……”房中适时传来一声轻微响动,截断了江成的话,作了一个手势,犹待说出自己的意见。李斌急伸一支手指,往嘴上一竖,示意噤声,然后移动手指,也往房下指了一指,点了点头,表示看法与江成一致,认为萧天就在房中。

  接着又一阵比划,即背着月光,从暗影处跳下房去,落地轻如鹅毛,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江成心中甚觉惭愧不安,李斌教自己留在房上巡风,亲身去犯险,而自己却与纪庆联合,存心算计他,但一转念,想到纪庆所说种种,又觉热血填胸,义愤不平。

  正与邪,顺与逆,无法面面俱到,从大处着眼,只要做得对,也就交代得过去了。李斌到达房下,悄悄掩到窗前。茅屋农舍,只有面向院心一面门窗,李斌的全副精神完全贯注在这一面门窗上,心想萧天如若突围,不管从哪一扇门窗出来,自己都能照顾得到,并可手到成擒。

  哪知房下并非萧天,而是纪庆,思虑也比他高一筹,摒息静气,隐在檐下,也不在屋子里。危机顷刻,杨斌犹懵然未觉,仍在轻移碎步,往门窗去,万一萧天不出来,他还准备进去。

  移动,倾听,目注门窗,眼看愈移愈近。

  蓦的,一缕奇香,随风扑入鼻孔,一阵天旋地转,翻身载倒,就此失去知觉。江成听到物倒地声,知纪庆业已得手,跳下房来,见纪庆已将李斌带进屋中,立即跟了进来道:“纪兄准备把他如何处置”纪庆道:“你先回去,设法把郭尤二人引来,再一同劝说,即或不从。

  我也担保不伤他们性命,如何?”江成道:“但愿言而有信,我去了。”回到关厢,尤六、郭洪还没回来,群雄形同木偶,仍呆坐原处行功,马匹来时一身汗,到后往树上一拴,禁不住风劲天寒,腹中无食,竟倒毙了二三十匹。

  他念及江湖闯荡,生性如蚁,不由心中恻然,趁着等人这段空闲,忽发慈悲,一匹一匹地解开缰绳,一阵呼喝把马群赶散,任凭去留,又等了片刻,眼看天就要亮了,尤六郭洪还不见踪影,料断或许也出了事,深恐纪庆等得不耐烦,只好再向农舍奔去。哪还隔着里来路,便已听到掌风呼呼,竟不知纪庆跟谁打了起来。原来江成前脚离开农舍,后脚就有人走了进去。纪庆还以为是江成去而复转,便道“你怎么又……”哪知抬头一看,进来的不是江成竟是彭化,心中砰然一震,立即改口道:“原来是六哥,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彭化一眼瞥见李斌,昏迷不醒,倒在炕上,不由诧问道:“他怎么样了?”纪庆支吾道:“好象是中了南齐的毒,小弟试予救治,竟然无效。”彭化哦了一声,道:“竟有这等事,据悉南齐的毒经,业已落在印天蓝手中,莫非贱婢……不对啊……”怎么不对?他没往下说,炯炯精睛,却盯在纪庆的脸上,眨也不眨。纪庆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暗忖:“适才经过,莫非被他看到了,待我试他一试!”因而问道:“什么不对,六哥何以不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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