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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夜里的广成观内,各人都已悉数就寝,尤其是傲雪、傲风两姐弟,奔波了一整天,已经困倦不堪,早已呼呼大睡。

  可是,另一个同样奔波了一整天的人,却始终无法入睡。

  这个人,便是--

  一忧子!

  他,始终被今天无故出现的那份感觉缠绕着,心绪一直无法平静下来。

  虽然“那件事”一直牵绊着他多年,那份感觉亦不只一次出现,但却没有今天来得如此强烈。

  彷佛,那个为他带来这感觉的人,就与他近在咫尺……

  又似是远在天涯……

  想着想着,心,又开始刺痛起来……

  他于是蓦然起床,随意披了一件外衣,便径自离房而去。

  默默地离开了广成观,往后山而去。

  那里,就是他每次医治伤痛的避难所。

  每次他感到心痛、忧伤的时候,总爱来到这片旷野上拼命练功,借此来麻醉自己。

  曾经试过一次他不眠不休地练了三日三夜,直至筋疲力尽方才停下。

  正因如此,反而令他功力进展神速,可是长远来说,却未必是一件好事。然而,这晚他却并没有练功的打算。

  在广大旷野的一角,座立了一间简陋的小木屋。

  木屋虽然简陋,却并没有任何破烂损坏,更难得的是居然打扫得异常洁净,甚至可说是一尘不染。

  是谁会如此刻意地打扫这间位于后山荒野之地的简陋木屋?

  造梦也想不到,这个人,竟然便是一忧子。

  这里,亦呈他医治忧伤的另一处地方。

  ※        ※         ※

  他缓缓的推开屋门,步进屋内,点亮了桌上的油灯,轻轻坐在屋中的大床上。

  床上整齐地铺着床单被褥,一忧子轻抚着木床,眼中泛起无限柔情。

  屋中设备物品一应俱全,就似刻意地准备等待某人回来居住般。

  这间木屋虽小,但一床一桌一凳,都是由一忧子当年亲自制成,而整间屋只欠一样东西--

  它的主人!

  一忧子并不算是这里的主人,他只是间中前来避难的过客。

  它的主人,早在六年前的一夜无声离去。

  从此,就只剩下一间空屋,与及一颗受创的心,在此独守。

  仅余下一点凄清,无限惆怅,缕缕愁丝……

  自从六年前那一夜开始,一忧子便改名“一忧”。

  “一忧”只是他的道号,他,本来有一个属于他的名、他的姓。

  可惜,都在六年前那一夜失去了……

  为的,只是一场梦。

  一场逝去了,怎也无法追回的梦。

  看着天上的一轮弯弯新月,与六年前那夜的弯月完全一样。

  就是那一夜,改变了他的一生。

  就是那一场梦,使他本来无忧无愁的一生,添上了一份无法放下的忧虑……

  忧伤……

  渐渐地,一忧子又再陷入往日的回忆之中,回到了六年前那场梦中……

  

  

  

  

  

  第二章 梦里缠绵

  六年前的西歧城,已经发展得十分繁荣,处处表现出一片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尤其是这一天,更是比平日更加热闹,原因是这日正是西歧城中一个名门富户卓老爷子的六十大寿之日,于是由早上开始,西歧的百姓便陆续前来祝贺,整个西歧城也呈现着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卓老爷子原名卓山,早年曾在商朝廷任大官,为人清廉,守正不阿,声名誉遍各州。

  后来由于朝廷小人当道把持朝政,忠义之士处处受到压迫,卓山心灰意冷之下遂提早退休,辞去官职返回故乡西歧安享晚年。

  由于卓山的名声早已传遍西歧,而且又乐于助人,经常救济一些家境贫困的西歧居民,因此甚得百姓拥戴,纷纷到来祝寿。

  卓府上下,整天也忙个不停。

  到了黄昏时候,参加寿宴的宾客相继到临,情况就更是热闹了。

  直至日落西山,宾客几已悉数到达,卓夫人于是吩咐婢仆们开筵设席,招呼各宾客入座。

  卓家这场寿宴,虽未至于“筵开百席”,但少说也有六、七十席,数百宾客挤拥其中,令本已异常宽敞广阔的卓府厅堂,也变得水泄不通。

  当宾客相继依编排入席就座后,喧闹中戛地响起了一阵宏亮的音乐声,卓老爷子从内堂缓缓步出,众宾客也礼貌地暂时噤声。

  卓老爷子虽然年仅六十,但他额上脸上满布皱纹,光秃的头顶,白而长的双鬓及胡须,使人看上去只觉他老态龙钟,活像七、八十岁的模样,显然他年青时曾为国为民耗尽心力所致。

  像他这种不肯与权贵妥协的大官,能提早告老还乡安享晚年,实属幸运,那些不幸的,不是被诬陷撤去官职,家财充公;就是含冤下狱,甚至惨遭处死。

  由此可见,暴政,实在比深山的猛虎,地狱的恶魔更加可怖!

  然而,几乎所有朝中大臣都知道,暴政的背后操纵者,并不是当今天子帝乙,而是他的两名儿子--

  微子衍!

  微子启!

  微子衍及微子启虽不是太子,即非当今皇后所生,故日后亦不能继承天子之位。

  然而,他们野心之大,时刻觊觎着无尚尊贵的天子之位,于是趁着三皇子--由皇后所生的正统太子--子受德年纪尚幼的时候,在朝中广怖党羽,树立势力,只待时机一到便夺权夺位。

  于是,趋炎附势之辈,都纷纷依附到大皇子及二皇子之下;反而不喜政治权利斗争的三皇子处处忍让,间接助长了二人扩展其势力。

  朝政就是在这一片混乱的情况下日益败坏,而一些有才学却不甘趋附其势力之士,都被压迫得无法一展所长,以报国家,朝政更是一蹶不振。

  商朝的国势,到了此刻,实在已慢慢步入衰亡之途,若再没有一位贤明的君主来扶正匡乱,否则,商朝六百年的基业,恐怕早晚会--

  毁于一旦!

  商朝,亦会被另一些忠义之士,真命天子所取而代之!

  卓山虽口口声声说对朝政已无心过问,一心告老还乡安享晚年,但与一些仍留在朝中与奸臣对抗到底的大臣保持书信来往。因此这晚寿宴,亦有不少各地的官员莅临出席,可谓盛极一时。

  卓山一步出厅堂,在座的宾客都纷纷肃然起立。他们所敬重的,不仅是卓山过往在朝中所立下的如山政绩,还有那份不畏强权、守正不阿的君子之风。

  卓山步至厅堂正前方的一个矮台前,轻轻踏上台阶,在台中央一张雕琢得异常华丽的酸枝木椅前,淡定的摆了摆手,示意各人坐下。

  卓山一举手、一投足,全是如此轻描淡写,却又给人一份举足轻重的感觉,充分显出他曾是一朝大臣的不凡气派。

  他稳重地坐在椅上,背后的笙弦乐声奏得更嘹亮,因为接下来的,将会是卓山的三名儿女来向他祝寿。

  此时,厅堂之外缓缓步进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高大健硕,长得气宇轩昂,一身华丽衣着更显出其不凡气度。他,就是卓山的长子--

  卓无涯!

  而在卓无涯身旁的美艳妇人,正是其妻赵氏。

  卓无涯本在朝中任禁军统帅,负责统领数十万朝廷禁军。但由于天下承平日久,而禁军各职级又编制完备,因此才得请假一月,赶回来向老父祝寿。

  卓无涯夫妇之后,还有四名精壮家丁合抬一件被一块大红锦帕覆盖着之物进来。

  卓无涯一手掀开锦帕,随即金光四射,原来是一个高及人胸,以纯金铸制的巨大“寿”字。

  众人一见此价值连城的寿礼,无不哗然咋舌。

  卓无涯夫妇二人一同跪下,道:“孩儿祝爹寿比金坚!”

  卓山轻赞了一声“好!”,二人欣然退过一旁。

  宾客们却仍在赞道:“卓统帅文武双全,年纪经轻便能统领数十万朝廷禁军,而且还具有如此孝心,难得!难得!”

  接着下来的是卓山的二女儿卓伶!

  卓伶早年已嫁了给东伯候的儿子姜恒楚为妻,此次亦是特意回来向卓山祝寿。

  卓伶跪下道:“爹,由于东淮一带正受水患困扰,夫郎政务缠身,未能亲身前来向爹祝寿,只托女儿向爹祝好,望爹见谅,女儿在此仅祝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完又呈上一幅精致刺绣,上刺有“如意”二字,这明显是卓伶亲手所制。

  卓山高兴得呵呵大笑,道:“不要紧!不要紧!当是以国事为重!”

  最后步进厅堂的,是一名年约二十六,英伟不凡,外表颇为俊朗的青年。

  他,便是卓山第三名儿子--

  卓无忧!

  卓无忧一身锦衣华服,一头长发随风飘逸,翩翩风度中带着点点潇死洒及不羁,活脱是一个名门公子。

  卓无忧虽已年届廿六,但他生性不喜功名,故并不似其兄无涯般已甚有成就;而卓山夫妇对这儿子向来十分疼爱,于是也随他喜好而行。

  然而卓无忧也并不似一般公子哥儿,终日游手好闲,耽于逸乐。

  他平日除了到师门练武及打理门中大小事务外,亦喜欢到处帮助一些有困难的人;而对一些欺凌百姓,穷凶极恶之徒,出手更毫不留情,因此西歧百姓对这卓家三公子都十分拥戴。

  卓无忧除了是卓家三公子外,还是饮誉武林的的正道第一大派--广成仙派的大弟子。

  自两年多前广成仙派的掌门人天玄子闭关后,派中的一应事务,都交由卓无忧打理。

  因此,卓无忧亦被视为广成仙派下任掌门的继承人,他日的成就可谓千载难求。

  然而,卓山夫妇对于卓无忧他日继任广成仙派掌门人一事却并不十分赞许。

  当初他们让卓无忧加入广成仙派只为让他习武强身,他们始终不想卓无忧踏上这条江湖路,卷入江湖纷争之中。

  但数番相劝下,卓无忧仍坚持要留在广成仙派,并暂代其师处理派中一应大小事务,他们也别无他法,只得随他所好而行。

  可是,卓山到了最后,终于想出了一条令卓无忧离开广成仙派,像他大哥卓无涯般在朝中当上一官半职的妙计。

  而这条妙计,亦打算在这场寿宴中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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