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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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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原见对方一开口,便道出了自己的师承,似这等渊知博闻,已然足当一代宗师而无愧,正因如此,对白袍人的身分又多了几分猜疑。 他不遑多想以致分神,长剑比划摇动,自左角倒刺而上,只见漫空剑星点点,有若拨云雾而见夜空,朦胧不清。 这一式正是“雪斋十二剑”第二招“冬雪初降”,剑身跳动之际,白袍人蓦地一掠上前,双掌一左一右,直袭过来,赵子原不虞他会骤然发难,仓皇之下,不禁手忙脚乱。 白袍人双掌长驱直入,立将赵子原这一招“冬雪初降”破解了去,赵子原大为凛惕,猛力压腕攻出一剑,“呛”一响,已铁招为“雪雾凄迷”。 白袍人微微颔道,脱口道:“可教,可教。” 双掌一收,左右双肘齐飞,内力自肘间源源逼将出去,赵子原只觉剑子一沉,有若挑上了千斤重物。 他奋喝一声,腾足连退五步,来不及再度变招,举剑顺势封上,却无法将对方内力悉数化开。 这样一来,赵子原形势大危,剑式愈见繁乱,再也腾不出手施展“雪斋十二剑式”。 白袍人手臂一沉,宛似利刃一斩而下,赵子原勉力挥剑封架,不料对方掌招一变,“哧”一响,食中两指已自搭上赵子原剑身—— 赵子原握剑的一手用劲一挑,却是纹风不动,心时暗叹一声“罢了”,这会子,突听白袍人沉声道“欲窥剑道之大堂,首须培其元气,守其中气,使剑之际,气性不能培守,以致灵台杂乱,败象先呈,焉能使出一流的剑术?” 虽是短短数语,传入赵子原耳中,却有如当头棒喝,内心凛惕之下,灵台登时清醒许多。 他抢剑再攻,剑势突趋迅疾,正是“雪斋十二剑式”的首招“冬雪初降”,这一招式重演,远较适才沉稳泰然,剑上森寒凌厉之气,也越见强大,白袍人双掌一振,化去赵子原这一式。 此刻赵子原已全心沉缅于剑道之中,白袍人突地收手回来,赵子原骤觉身前压力一空,登时泛起无以为继的感觉。 他胸臆热血汹涌,大呼道:“为什么要停止动手过招?” “刷”“刷”二响,虚空速刺二剑,剑星在黑暗里宛如腾蛇般飞舞,二剑过后倏然停在半空中,上下不住跳动着。 白袍人双目神光中透出肃穆的意味,沉声道:“赵子原听着:‘扶风三式’第一剑‘下津风寒’——剑身居中,捏诀于侧,含其眼光,凝其耳韵,匀其鼻息,锁其意驰,剑身动转五行,托圈而上,始而冉冉降下,一如风起下津,孟冬萧萧风寒……” 言罢转身步至山门内侧,闭目趺坐,不再答理赵子原。赵子原立即心神归主,提剑默演数遍。单就“下津风寒”这一剑式,赵子原便足足演练五天之久,五天来他只吃些干粮果腹,渴了便到祠堂后面打水饮用,他醉心于剑道,虽则箪食瓢饮,却不以为苦。 白袍人亦始终不离他左右,随时加以指点,有时竟镇日不发一语,只是默默在旁观赵子原的练剑。 五日过后,接着传授赵子原扶风第二剑式。 他将剑诀用口语道出,赵子原都一一默记于心,那“扶风剑式”繁复万端,他虽潜心演练,但进展仍然甚为迟缓。 这一日,赵子原练剑之后,正往后院提水喝饮,突闻祠堂前边亮起一阵辚辚车声及马儿嘶腾声,他心下一凛,连忙奔回祠堂,只见山门大开,当口停着一辆灰篷马车,再瞧白袍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堂外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语声:“……你早料到我必然会再来找你么?……” 那白袍人的声音道:“女娲,若你认为某家连此事都无法猜到,那么你未免太小觑于我了……” 另一道慵倦的女子口音道:“你传技与那姓赵的小子,将来祸延己身,势必要悔之莫及的!” 白袍人冷冷道:“这个用不着你多管。” 那“女娲”道:“你知道那姓赵的小子是谁么?” 白袍人的声音道:“他的身世,某家至今仍未能肯定,难道你竟比我还要清楚不成?” “女娲”道:“你是当局者迷,有关他的一切,我所知晓的或许还要比你更多一些。” 白袍人道:“某家决定之事,从无更改,你不必多费唇舌啦,如若你阴谋对那后生有所不利,哼哼,某家绝不将你放过!” “女娲”道:“也罢,咱们不谈这个,我问你,二十年来你还朝夕对我怀恨于心么?” 白袍人不答,只是嘿嘿冷笑,笑声中隐隐透出埋藏胸臆里的仇恨烈火,赵子原倾耳听着,不觉呆了一呆。 “女娲”低道:“如果我说二十年前那件案子完全是大主人与万三主人的意思,与我毫无牵连,你会相信斯言么?” 白袍人突地纵声长笑,道:“笑话!某家岂会轻易相信妇人之言,而且是一个毒如蛇蝎的妇人,你推托得太干净了!” “女娲”微喟道:“然则这事是绝无圜转的余地了,你已决意以我为敌了?”白袍人哂道:“咱们早就是不共戴天的大敌了,二十年来某家无时无刻不在应付水泊绿屋的阴谋毒计,迫得冒名潜居,却依旧躲不过你们的追索……” “女娲”道:“我若有心与你敌对,七日前早就与武啸秋联手对付于你,又何必隐藏在车内不出呢?” 白袍人道:“只因为你无致我于死的把握,是以不欲贸然现身,你当某家不知你的心意么?” 直人赵子原听到这里,祠堂后门倏然悄无声息闪进一人,那人像一阵轻风似的窜到赵子原后面,缓缓举起右手,笔直朝赵子原背宫印去。 那手臂去势甚是迁缓,全然不带飙风劲响,赵子原一心一意谛听白袍人与女娲的谈话,对行将及身大祸竟似浑然不觉。 这一忽里,突闻白袍人大声道:“女娲!你那赶车人到那里去了?” 赵子原倏地有所警觉,但感背后生凉,一种天生的本能又逼得他乍然清醒过来,信手一挥长剑,反劈出去。 这一下一个出其不备,一个仓促应战,只闻“哒”地一响,一般鲜血夹着半边耳朵喷跌于地——赵子原喝道:“马骥,你玩的还是这一套手法?” 再瞧马骥的右耳已被剑尖削去,他一手握住鲜血淋漓的右颊,血液仍不住自五指缝隙间渗出。 马骥骇然失色,失声道:“‘下津风寒’?!你——你练成了扶风剑式?……” 赵子原方才在性命交关里,下意识施出数日前新习成的剑法,马骥趁虚偷袭,非但没能讨了好去,反而吃了大亏,被削下一只耳朵,所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一个昔日被他认为窝囊废的少年,居然练成了这等剑术,内心骇讶之情,自是不在话下。 即连赵子原在一剑得手后,亦自怔了一怔,他虽然明知“挟风剑式”,定必精奥异常,却万万想不到威猛霸道以至于斯。 故以一剑削下对方耳朵后,一时忘了再发第二剑。 祠堂外白袍人的声音道:“女娲你一径磨着某家说话,却在暗里驱命车夫马骥潜入祠堂,偷袭姓赵的少年,欲一举将他毁掉,但天下事往往与愿相违,说不定你那赶车人偷鸡不着,反将蚀把米咧。” 话声甫落,身形已自闪进祠堂,鹰隼般的双目四下一扫,眼色寒冷之极,举步向马骥走近。 马骥露出骇然之色,仓皇退出山门,白袍人并不相拦,居顷,但闻“得得”蹄声扬起,那辆篷车已去得远了。 白袍人视线从地上斑斑血渍及半只耳朵上掠过,冷然道:“以那马骥的功力造诣,‘下津风寒’这一剑使到七成火候,定可将敌人一剑劈为两半,你去只削去他的一只耳朵,七日苦练,剑上功力仅及于止,教老夫好生失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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