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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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忖犹未罢,那右首一名异服汉子倏地踏前一步,举起单臂不住比手作势,玄缎老人连点了几下头。正欲出楼的红衣人,回转轮椅,低声也说了几句。 三名异服汉子哼哼哈哈,依旧不停地作着手势,接着他们仰首朝四下张望了一番,伸手将案上的烛火捻熄了。 楼阁内外成了一片漆黑,然后“蹬”“蹬”足步声起,自楼门西渐,脚音愈去愈远,终至杳不可闻。黑暗中传出玄缎老人冷冷的语声:“行啦……” 烛火重又燃起,如豆的火光微微摇曳,照在楼阁上,这时只剩得玄缎老人孤零零一人立在案前,那红衣人、中年仆人及三名异服汉子已不知去向! 楼外的赵子原瞧了许久不得要领,只觉脑子昏昏沉沉,竟有了一丝倦意,转首望望了五尺之外的奚奉先,见他依旧保持原来姿势,一心窥望楼内物事。 红衣人陡地爆出一声阴笑,厉声道:“藏身的朋友,你还没有听够么?” 那奚奉先反应何等迅速,立时缩首回来,百忙中回目一瞧赵子原藏身之处,令他吃惊的是横梁上已然空空如也,无声无息的赵子原忽然不在原地了! 奚奉先低呼道:“小哥儿……” 没有人应声,只有他急切的低呼在瓦梁上激起一片“嗡”“嗡”回响。 就在他略一迟疑的当儿,楼中的玄缎老人已自发起一掌,一股掌风破窗而出。 那掌风来势甚是迅疾古怪,直似山迭浪舞般重重涌出,奚奉先骇然一呼,右手一屈一甩,猛地向后一个翻身,斜斜扶摇而上,玄缎老人大喝道:“那里走?” 右手一扬,紧接着又是一掌虚空击出,掌缘强劲,激起一片霍霍怪响,奚奉先身在半空,反手一掌拍下,两股力道一触而着。 轰然一震过后,奚奉先藉掌劲反激之势弹起数丈,这刻他已无暇顾及赵子原安危,一个倒飞便飞出堡墙之外。 玄缎老人似乎不料对方会从自己掌缘中脱身逸去,不觉呆了一呆,他身子一拧,穿窗而出。 ▼第九章 残肢奇人 同一瞬间,西楼那壁又有一条人影如飞掠至,三两个起落来到天井之中,翩然定身而立。 玄缎老人冷哼道:“阿武,是你么?” 那人正是少年顾迁武,他冲着玄缎老人躬身一礼,道:“堡主,发生了什么事?” 玄缎老人用那浓重的鼻音哼了一声,道:“你才到么?” 顾迁武满面惶恐道:“属下竟夜未眠,未尝稍有懈怠,刚刚巡到西楼附近,听到这边有了动静,便立刻赶来……” 玄缎老人点点头,顾迁武道:“方才那人是谁?” 玄缎老人不答,岔开话题道:“听说青儿有一位客人来访?”顾迁武道:“是个姓赵的少年,甄姑娘此番出堡在道上与他结识的。”玄缎老人似有所感,道:“青儿是长大了,岁月过得真快啊。” 这个言语举止一向寡情冷酷的老人,想起韶华之易逝亦不免牵动老怀,发为浩叹。 他一举步径自走远了,身影渐次消失在黑暗之中。 顾迁武停立原地良久,忽然转身面对楼侧花圃,沉喝道:“姓赵的,你也该出来了!” 花圃中窸窣声起,赵子原穿身而出,他信手拂去衣袂上沾着的泥渍,看似轻松,其实已暗暗引满全身功力待发。 表面上他仍谈笑自若道:“小弟初次作客,反复不能成眠,遂趁着大好月色到园中散心顾迁武露出古怪的笑容,道:“是么?”赵子原道:“顾兄以为如何?” 顾迁武道:“以为?我为什么要以为?眼睛瞧见的还不够?” 赵子原心中打鼓,但他自幼因环境影响,养成深沉不露的天性,依然装作淡不在意地道:“小弟愚钝,不明顾兄之意。”顾迁武面色一沉,道:“赵兄怎地老来这一套?你自楼阁退下藏入花圃中时恰被我撞见了,我不在甄堡主面前点明说破……便是……” 话犹未完,陡闻楼角那边传来一道呼声:“迁武——迁武……” 声音甚为尖嫩,正是甄陵青所发。顾迁武不及多说,瞅了赵子原一眼,一转身迈步走了,只留下愣愣而立的赵子原,他默默对自己说:“是啊,既然我的行藏已露在顾迁武眼里,他为何不向堡主说破?莫不是他有意袒护自己?但这又多么不可能……” 怀着一颗忐忑不定之心,赵子原离开了宣武楼,才过几条曲回的廊道后,蓦然发觉自己门径不熟,竟然循不着原路走向上房! 他心中暗暗发急,在廊道上左转右绕,一面又闪闪躲躲,生怕遇到堡内之人,方走到廊角转弯处,忽然听到“轧”“轧”机声传入耳际,他放缓足步凝目望去,只见那红衣人正坐在轮椅上,被仆人推着行动! 中年仆人手推轮椅绕过一条狭隘的通道,朝四下张望一忽,便走入一幢宽敞的石屋去了。 赵子原晃身掠到石屋前面,隐隐听到那红衣人的声音道:“天风,你可以为我卸装了。” 那中年仆人的声音道:“天将破晓了,老爷还要憩息么?” 那红衣人涩哑的声音:“不养足精神怎么行?咱们明日又要赶一段长路了。” 那中年仆人唯唯诺诺,接着房内透出一种极为怪异的“咝咝”声响,彷若金属物相互摩擦所发。 赵子原动了好奇之念,哈腰自门隙望进房内,于是他瞧到了一桩令人难以置信的奇怪景象—— 只见那红衣人以原有姿势坐在钢铸轮椅上,中年仆人天风操纵裕如地将他推到床前。 他意颇踌躇,红衣人连声催道:“甭磨菇了,快动手啊。” 天风点了一下头,这时候惊人的事发生了,他步至轮椅左侧,将红衣人左手及左足自齐肩和齐腹处卸下,然后转到轮椅右方,以同样动作将他的右手右足一一卸了下来,那模样像是玩弄法术,更近似于肢解活人! 赵子原吓得险些忘形大叫起来,屏息继续望去,那天风做完这些动作后,伸手一按轮椅把柄,“轧”“轧”异响复起,椅座冉冉上升,露出了一个约莫五尺见方的黑色空匣—— 天风把卸下来的两手与两脚排列有序的放进空匣里,动作相当干净俐落,显见已经熟于这项工作。 他从容地将红衣人抱起置于床上,这个缺少了四肢的人,事实上与一团肉球并没有两样! 赵子原双眼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红衣人,发现他的一对手脚全被齐根切掉,肩肋和小腹结成一块块血肉模糊的肉疤,伤口附近肌肤瘰疬,泛出紫黑颜色,厥状之惨怖,使人不忍卒睹! 似此奇异可怖的景象,顿时将赵子原唬得呆住了,错非亲眼目睹,他绝不敢相信世上会有如此一个残肢怪人。 他情不自禁忖道:“怪不得红衣人始终坐在轮椅之上,全身动作除却头部的转动外,便只有胸部呼气吸气的起伏,原来他的四肢早已残缺,不知他的手脚是怎么失去的?失去它们后又怎么能活下去?活着又为了什么?……” 中年仆人天风立在床侧,面向红衣人说道:“老爷,又过去十天了。” 那残缺红衣人像一团肉球般躺在床上,斜睨了中年仆人一眼,慢吞吞道:“十日之期又到了么?也亏你记得这般清楚。” 边说边自口中吐出两粒色呈淡红的小丸交与天风,道:“两颗药丸又可以让你支撑十天了,十天是一个不算短的日期哪。” 天风接过药丸纳入口里,道:“多谢老爷。” 口上虽是如此说着,但毋论语气表情都没有任何感激的意思。 残肢人瞧在跟里,阴笑一声道:“天风,你可是厌倦了这桩差事。” 天风道:“老爷意所何指?”残肢红衣人道:“这一问是多余的了,天风你并不蠢,自然猜得出我所指的乃是服侍老夫这一件工作而言。” 天风似乎被勾动了内心深埋的怨怒,面上恶毒之色毕露无遗,冲口道:“老爷既能以特种方法制驭小人的心神甚至一命,那须……” 语至中途,似是有所察觉,忙住口不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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