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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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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说“只怕赵兄志不在银两”,但方说出一半,倏然一道念头闪过脑际,遂戛然中止。甄陵青伸手指着赵子原道:“他要在本堡逗留数日,迁武你领他到上房小憩。” 顾迁武将甄陵青拉到一旁,低声道:“此子来意颇费人猜疑,姑娘何以竟要将他留下?”他虽然已将嗓音压低,但一旁的赵子原却仍听得清晰非常,不禁暗自感到奇怪,忖道:“姓顾的分明有意让我听到这句话,难不成藉此对我暗示警告?但他乃是堡内之人,这又说不通啊……” 甄陵青不耐道:“我自有安排,你领他去吧……” 顾迁武朝赵子原招了招手,两人举步向堡内行去。 步过一片白石铺成的旷场,便见到东西相对的两座楼阁,楼外摆置着一对石狮,东楼门楣上嵌着一面横匾,镌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太昭堡” 赵子原忍不住驻足细瞧,但见匾木已呈黑灰色,镌字上墨渍残缺剥落,显见年代之久远。 他正为横匾题字所吸引,迎面又走来一队身披银氅的劲装汉子,人数约莫有十二三之谱。 赵子原乍见他们身上的银笔,便猜知其身分,心道:“想来这便是甄陵青口中提过的银衣队了,瞧他们个个眼神精湛,步履沉稳,足见内力已有相当造诣,江湖上一等高手也不过如是,不知堡主如何网罗调练出这批人物?……” 银衣队在西楼石狮前驻足,为首一名面色阴沉大汉望也不望赵子原一眼,径朝顾迁武执礼道:“属下等巡徼到此,总领可有何吩咐?” 顾迁武摆手道:“没有,你们继续巡逻四周,这几日必须格外警觉了。” 那名面色阴沉大汉诺应一声,带领银衣队错身过去。 顾迁武继续前行,赵子原亦步亦趋跟随其后,说道:“区区犹未拜谒贵堡主人,顾兄可否引见?” 顾迁武道:“堡主今夜有客人来访……” 赵子原心中一动,道:“真巧极了,那么区区便候待明日再行拜谒。” 顾迁武用着仅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道:“赵兄若无它事,堡主还是不见的好,而且顾某要奉劝一句……” 赵子原惑道:“什么?” 顾迁武欲言又止,赵子原不禁更感迷惑,道:“兄台但请说出。” 方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忽然发觉前行的顾迁武神色数变,瞬又恢复正常。 只听顾迁武以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不要说话也不要回头,后面有人……” 赵子原暗暗奇怪对方的神色何以会突然间变得如斯紧张,顾迁武那故作神秘的语气,反勾动他的好奇之念。当下忍不住别首往后一瞧,隐隐瞥见身后不远处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一袭玄色缎袍的老人,一动也不动地停立着,在淡淡月色下便似幽灵鬼魅一般。 那人两道如炬的目光也自投注赵子原身上,赵子原不觉竟身体发毛,忙转过头来,心中忖道:“此人不知是不是堡主?顾迁武缘何害怕到如此模样?……” 顾迁武足不停步,步人拐角一幢漆成红色的房舍,赵子原注意到大门敞开着,宽可容二马同时出入。 绕过一道回廊,顾迁武指着墙角一间房子道:“兄台便暂且睡在这里,待会儿有仆役过来,赵兄若有事尽管招呼他们。” 言罢转身足步一顿,赵子原续道:“适才顾兄似有话欲开导区区,便请明言。” 顾迁武一言不发,走到房中倒了一杯热茶,手指沾水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赵子原凑近一瞧,见他写着:“尽速离开本堡,否则性命堪虑。” 赵子原正自沉吟间,顾迁武已快步离开上房去了。 赵子原放眼四下打量,只见屋内雕梁画栋,陈设齐全,装饰得甚是华丽,倒有几分像是达官贵人的宅第。 须臾,门口出现了一个仆役模样的老人,进房将床上被褥迭好,一句话也没说便躬身施礼退下。 赵子原纳闷十分,脑际不断寻思顾迁武在案上所写那两句话的意义,还有他为什么警告自己?是善意还是另有存心! 他心中想:“我好不容易才得混进此堡,为的便是要访察昔年那一段公案,岂有因此便轻易离开的道理……” 他猛一抬头,偶然发觉头上似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不禁吓了一跳! 赵子原装作没有瞧见,负手在房内漫步一匝,一面留意打量墙壁与天花板,却不曾发现任何缝隙。 他心中疑云重重,忖道:“分明有人躲在暗处伺察我的举止动静,但我却瞧不出任何蛛丝马迹,这房间之设计建造必有古怪。” 想到这里,便故意出声自语道:“奔波了这么一阵子,我也该休息休息啦。” 他隐隐约约觉得黑暗中那一对犀利的眸子依然目不转睛的盯住自己,遂索性背过身子,上床拉上一条被子躺下,暗暗将体内真气运集全身,准备应付任何突如其来的袭击或变故。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没有什么事故发生,赵子原反而感到意外。 待得他再次仰起头时,黑暗中那对眼睛已经消失了,赵子原一翻身从床上跃下地来。 他轻步走到门边,正待启门出去,这一忽里,他陡然听见一阵沉重的足步声自东面廊上传至! 渐渐那足步声来得近了,间而夹杂着低沉的人语声:“我说章二哥,咱们就这样东来西往在堡内巡逻了老半夜,却连鬼影也没见到一个,难道咱们还要继续摸一整夜?” 另一道沙哑的声音道:“那就是啰,嘿嘿,堡主业已放明了话头,你耳风没刮着么?” 那低沉的声音道:“到底堡主说什么来着?” 那沙哑的声音道:“我是听银衣队何三爷转达的,要咱们近几天内多卖力戒防,万一出了纰漏那就是……” 语声顿了一顿,倏然压低嗓子道:“黑牢里百般酷刑你们是见过啦,若是堡内有了事故,那么你我都得遍尝各种刑具的滋味,然后就是一个死字,老三,你还打算休歇么?” 那“老三”颤声道:“二哥,此话……此话当真?”那“章二哥”道:“咱家几时打过诳语?” 另一道粗哑的嗓子插嘴进来:“二哥并没有唬人,你没瞧见银衣队的杜克明被堡主收进黑牢了么?” 那“二哥”轻咳一声,道:“老四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杜克明其实是得罪了甄姑娘,被谕令收押的,据说是为了甄姑娘一名年轻的客人……” 语声渐亮,那一伙人显然来得近了,赵子原连忙又缩身回来,附耳在门板上聆听。 “说到客人,堡主今夜不是也有客来访么?眼下正在宣武楼接待那两位来客……” “老三”道:“可是傍晚入堡的两人?我瞧见了,其中一个老的行动好生古怪,一直就坐在一只轮椅上,由另一名中年人把他推着走动,我到现在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 房内窃听的赵子原心念一动,一不留神头顶碰着门框,弄出了一点声音,那“老三”蓦地停住语声,喝问道:“是谁?” 赵子原自忖行藏已露,暗骂自己过于大意,正自寻思对策间,陡闻门外一道冰冷的声音亮起:“倒下……” 接着便是惊呼声,低叱声与“砰”“砰”响声交杂一片,须臾又归于静寂,赵子原忍不住启门出去欲瞧个究竟,只见房门直挺挺躺着四名劲装汉子,他电目一瞥,一道黑影自廊道拐角处一闪而没! 赵子原哈腰下去,见四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廊上,俱被点了哑穴,不觉吃惊不已,心道:“能在倏忽之间同时点上四人的穴道,那下手者的身手够得上‘干净俐落’四个字了,不知他们何以要下此煞手?难道古堡今晚果然有夜行人光临?……” 他盘算一忽,将四个不能动弹之人拖到墙角暗处,四下张望无人,遂悄悄沿着廊道前行,转了几个弯,迎面便是一高楼挡住去路。 赵子原半伏着身子走到楼侧,头上高楼题着“宣武楼”三个大字,他稍事踌躇,自楼前石栏飞跃过去。 倏然,他停下身来,缘因他听到楼内隐约传出了人语交谈声音,那声浪虽是低沉,但却十分铿锵有力。 正自趑趄不前间,陡地一条黑影从西面围墙上掠起,在空中一大盘旋,轻飘飘落下地来,连一丁点声息都没有发出,轻身功夫端的是骇人之极,赵子原心中猛可震了一大震! 他隐身在石柱后面,只见那人身着黑衫黑袂,完全是一副夜行人行头,面上皱纹密布,两眉之间有一条弯长的刀疤,意态显得异常苍老,赵子原入眼便即认得,赫然是那几个时辰前与苏继飞行在一路的奚奉先! 奚奉先仰首望望高楼,喃喃低语道:“宣武楼?……宣武楼……就是这里了……” 他伸手拍拍脑袋,又道:“奚奉先啊奚奉先,你到底老迈了,离开太昭堡二十个年头了,竟然连楼阁的地位都忘了么?……” 赵子原脑际思潮汹涌,下了决心自石柱后面,现身出来,朝奚奉先招了招手,压低嗓门“嘘”了一声。 奚奉先乍见石后有人亦是惊疑满面,低声道:“什么人?” 赵子原情知楼内有人,甚且可能就是古堡堡主,是以决定引开对方,一晃身掠到天井石亭后面。 那奚奉先如飞赶将上来,沉喝道:“阁下再不出声,老夫可要得罪了!” 赵子原别过身子,面对奚奉先道:“奚老伯,咱们今夜在堡外林中才见过一面……” 奚奉先定睛瞧清了赵子原面庞,神色稍霁,道:“是你!……老夫记起来了,是时你与那姓武的女魔头并辔而骑,事后苏继飞苏兄曾提及你的身分,听说你是阳武白雪斋的传人?” 赵子原道:“小可赵子原,敢问苏前辈怎未与老丈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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