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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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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如山、谢金印短兵相接,交换了一招之后,身形又恢复原来的形态,对峙于五步内外。 只见卓立在船头的谢金印,身子似枪一般的垂直,剑尖微微下垂。对面的乔如山手中木桨平举,双眼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对方。 在篷中,赵芷兰仍然平静地坐着,平静地望着篷外两人作生死之搏,连她也无从知悉自己心中到底有什么感触。 倏地,乔如山吼一声,率先发桨,桨桨不离谢金印全身要害,招式之快之狠,气势之厉之厚,确已够得上“炉火纯青”这四个字了。 似这等凌厉的攻势,谢金印还是第一次碰到,急切间他不暇多虑,身形一扭,倏忽之间,竟在那弹丸之地连闪了十五闪,有若斜风下动荡的轻烟,令人观之油然而生模糊之感。 乔如山一步踏前,紧跟着一连击出十五桨,那桨面如同长了眼睛般紧跟着对方的身形而移动,陡然一股奇异的怪风响起,谢金印身子忽地一个倒窜,整个人与船面摆成平行,避过了对方的木桨范围。 谢金印喘了口气,说道:“乔如山,你那一手‘无常剑式’,用在桨上已臻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乔如山沉声道:“岂敢,乔某有自知之明,方才阁下好一式轻身挪腾功夫,乔某见所未见,自叹弗如……”谢金印正待说话,乔如山复道:“乔某有一个不情之请——” 谢金印诧然道:“请讲?” 乔如山咬紧牙关道:“今日乔某若不幸落败身死,请阁下念在与芷兰有一段露水恩情——放过她!” 谢金印默然不语,乔如山面色一变,身形陡地凌空腾起,足足跃起二丈多高,木桨一横,直劈而下。 谢金印面上汗珠陡现,大喝道:“好一招拦江截斗!”他当机立断,右手长剑向后一甩,同时借腿腰之力向后纵退。 那乔如山孤注一掷,在空中连换三式,木桨吞吐间已戳出十余桨之多,那种速度即强如谢金印也不禁触目心惊。 只闻“呼”地一响,谢金印竟在这间不容发中,疾向左一个转身,双足凌空虚点,避过桨网,紧接着剑于一抖一挑,剑光霍霍,有如长浪裂岸而涌,这一刻他已施出了独步天下“扶风剑法”威力最大的三天式之一“金光涣散”!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尖啸之声陡然亮起,紧接着呜呜一片阴寒的杀气盛起,谢金印一剑自斜刺里一递而出—— 但见剑气方盛又敛,谢金印抱剑停立船头,而三步之外,乔如山喉结突地喷起一道血泉,绵绵不绝—— 月华忽暗,湖面夜风拂起,惊鸟惊啼一声,展翅而飞。 沉寂,谢金印手中横着长剑,走近颓然倒卧在船板上的乔如山,低喃道:“天下没有人能在这一招‘金光涣散’下全身而退,乔如山你死得并不冤!” 舟上渍滩了一堆血水,染成狼藉的红色图案。 谢金印步履阑珊地走进篷中,但见赵芷兰依然一动也不动的坐着,脸色由灰白而转成铁青。 移时,芷兰梦呓似地道:“他,如山死了?” 谢金印懒慵慵的点了一下头,杀了人之后,他反而又显得无精打采起来。 他掣剑入匣,说道:“不为报酬而杀人,在某家还是破题儿第一遭。” 赵芷兰咬紧银牙道:“可恨,如山和我所布下的周密计画,竟在你那恐怖剑法之下,全告失败了。” 谢金印再度感到眼前这女人身上所透出的逼人“杀气”,他恍然悟到,虽然自己也是常常会使人感觉到带有“杀气”的人——尤其是他抽出剑子的时候——但两者之间,终究有所不同。 赵芷兰缓缓阖上眼帘,许久未见有何动静,复行睁开道:“你为什么还不杀死我?” 谢金印有气无力地道:“姑娘又是多此一问了,某家并没有以杀人取乐的习惯,方才击毙令夫君,乃是情非得已,除非——” 赵芷兰接口道:“除非如何?” 谢金印道:“除非姑娘也要出手杀我,但某家看得出你对武艺一点也没造诣。” 赵芷兰道:“那么你去年杀死家父时,怎地不连我也一并杀了!今夜司马道元一门十多口不是都死在你手上么?” 谢金印道:“要杀几多人,全凭雇主之意,去年那托付某家之人,指明只要除去令尊……” 赵芷兰冲口道:“是谁?那雇你杀死家父的人是谁?” 谢金印摇头道:“事关某家之信实,恕某家不能透露。” 赵芷兰长身立起,出篷走到乔如山身侧,伸出抖颤的皓手,轻轻爱抚着他那冰冷的脸颊。 谢金印跟在后头,说道:“适才令先夫尝言,他之所以欲暗袭某家,除却为姑娘报父仇之外,更为取得职业剑手之资格,难道尔等已困厄到须藉杀人谋生的地步?” 赵芷兰道:“自家父仙去,大昭堡便形同废墟,如山与我颠沛流落于江湖,时而瓮餐不继,如山又与你一样,不屑为窃为盗,只有走上职业剑手一途……” 说到此处,她右腕突伸,自谢金印腰间抽出长剑,便往自己颈上抹去! 谢金印不料她走此下策,急切间挥手一击,“啪”地一响正中芷兰腕间,芷兰五指一松,长剑登时挥落船板之上。 他哈腰将剑子拾在手中,冷冷道:“某家从来最反对别人自栽,如果姑娘有勇气去死,便应该有勇气活下去……” 赵芷兰芳容惨变,厉声道:“既不杀我,也不容我死,你……你这人刻薄寡情,喜怒哀乐不形于色,你可懂得什么是人性?什么是感情?……”谢金印淡淡道:“姑娘说得很是,某家对天底下之事都不在乎,什么人性感情自是不知。” 赵芷兰道:“对凡事都不在乎?敢是你自以为天下已无人能为你敌之故,若是传说中那几个武林高人仍然在世的话……” 谢金印陡然之间,像是被一只巨锤狠狠地敲在心上,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变颜沉声道:“姑娘是——是说灵武四爵,燕宫双后及——摩云手?别胡说,那不过是街谈巷论的话谭罢了!” 赵芷兰冷笑道:“虽是街谈巷论的话,但有谁敢证明这些人当真不在人世?” 谢金印瞠目不能作声,须臾始道:“休说某家不信此邪,便是他们当真存在人世,某家又何惧之有?……” 正说间他眼角偶然一瞥,忽然发现前面画舫上,有一条黑影冲掠而起,直往对岸跃去! 谢金印面色一变,喝道:“呔,那厮——” 他足步顿处,身形划空而起,落在对岸,蹑紧前面那条黑影疾追而去! 赵芷兰望着谢金印的背影逐渐消逝在苍茫的夜色中,这刻她才露出激动的神色,颤声自语道:“万一——万一——我的身上有了他谢金印的儿子……” 烟水渺茫,银光映掩满湖,湖上仍有丝丝的寒意漏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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