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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刘珏想,子离真的是三分真话,三分酒话,这个阿萝绝对不一般,很不一般。他又躺了下去,对阿萝的兴趣更浓。他不急,总有一天他会找出所有让他想不通的原因。

  一早起来,思诗用银盆盛来温水与他擦脸,道:“爷昨晚喝得大醉呢,给你备下了甜汤,早上喝一碗甚是暖胃。”

  刘珏想了下,突然问道:“我怎么回来的?”

  思诗抿嘴笑道:“被人抬进来的呗。好像是四皇子府中之人。”

  刘珏“哦”了一声。洗完脸喝着汤,眼睛却看着墙上那幅画像,对思诗道:“差人把这画装了,送四皇子府。”

  思诗去取画,刘珏伸手拦住她:“先去把刘英唤来。”思诗走后,刘珏又仔细瞧了画像一眼,沉思一会儿,在画案上挥笔临下另一张顾天琳的画像,却另外画上了一对眼睛。两幅画像几乎一模一样,除了那双眼睛。

  等刘英进来,刘珏递过新临摹的画像道:“把这幅画照墙上那幅的样子裱了送四皇子府。问及便答,物归原主。”又取下墙上那幅,看了看那双眼睛,交与刘英,“这幅烧掉。隐蔽点。”

  刘英拿着画走了出去。

  刘珏算算时日,离子离娶顾天琳只有一个月时日了。他很想看看四皇子如何对阿萝表白。

  李相召集全家人开会,阿萝和七夫人还是坐在右边末位。李相道:“阿蕾嫁入东宫已有三月,四皇子大婚在七月,还有半月时日。阿蕾从宫中着人传话道,太子为贺四皇子新娶王妃,特在东宫设宴,也为缓解阿蕾念家之情,特意送来宴帖。这次大夫人和玉梅你们俩带阿菲和阿萝前往吧。阿菲,成侍郎已调任兵部侍郎,等四皇子的事忙过,爹就做主让你嫁过去。”

  青菲一脸娇羞,红着脸轻声道:“爹做主便是。”

  李相呵呵大笑:“李家两个女儿有了着落,爹心里着实痛快,还好有个阿萝陪着爹。”

  阿萝马上乖巧地回答:“是啊,阿萝就一直陪着您可好?”

  李相笑道:“女大不由娘啊。阿萝也快满十四了,等到及笄,怕是上门求亲的人把相府门槛都要踏破喽。”几位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阿萝冷笑,如果不是看穿了李相卖女求荣的嘴脸,这一刻相府厅堂内的融洽气氛倒真像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第十一章

  这是青萝第二次进宫,王宫对她已经没有吸引力。青菲却抑制不住地高兴,她很长时间没有见着那个玉树临风的状元郎了。

  太子东宫居于大殿东侧山谷,皇子大婚之前所居殿堂都位于此山谷,与后妃宫殿遥相呼应。新府邸已经建好,四皇子大婚后将移出王宫,新婚的皇子夫妇将在皇宫里再住半月就乔迁新居,太子此时设宴主要是照惯例表达兄弟间不舍分离之情。

  阿萝不知道太子与子离感情如何,没人跟她说过。不过,从她看过的书与听过的故事推测,大概是没啥亲情的。又不是一个妈生的,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这些皇子们一生下来彼此之间的猜忌防范就多过亲情。她见过太子,的确是人中龙凤,子离也不比太子差,都是优良品种。如果子离平庸一些倒还好,太子会没有忌惮之心。阿萝只希望子离能与太子相处甚好,至少没有仇恨。

  王燕回端庄地坐在太子旁边,怎么看她也不如青蕾美。可同样都是高贵的气质,王燕回往太子身边一坐,硬生生就把青蕾比了下去。阿萝想起了现代的机关领导们,正副职位绝对不能错。青蕾再受宠,只要有王燕回在,她就得坐在偏下首的位置,人的心态自然也就有了变化。

  今天是阿萝头一回见到盛装的子离和刘珏。她瞧着暗暗喝彩,两人均是蟒袍玉带,除了衣服上绣的花纹与色泽有所区分,没别的不同。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换了身衣服就不知道你是王八啦?她噗地笑出来,不知道怎么就想起这句话来了。

  顾天琳没有来,想来是嫁期临近,在家里避嫌。青菲只痴痴地望着她的状元郎,偶尔成侍郎一个含笑的眼神扫过来,青菲便激动地捏紧了帕子。阿萝感叹,青菲的命还是要比青蕾好。

  太子道:“今日设宴主要是贺四弟大婚。大哥终是不舍。”言罢眼睛都红了。

  子离忙离座站起,惶恐之色溢于言表。阿萝看得分明,心里一动,这绝不是她所了解的四皇子。子离给她的感觉应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脸上的微笑几乎没有消失过。几时见他如此!难道,子离在做戏给太子看?他做戏,只有两种情况,一是示弱保命,另一种就是迷惑对方。子离……阿萝叹了口气,不想去分析。

  太子叹道:“以后,大哥就难得听到四弟的箫声了,如今这谷里就只得我一个人,想找人喝酒品琴也难了。”

  子离似是异常感动,语气竟有些哽咽:“大哥,子离常进宫看望大哥便是。”

  好一会儿,太子笑道:“今日只尽欢,谈这些作甚。来的都是至亲好友,随意些。如此良辰,当美酒欢歌才是。”拍了拍手,宫中乐起,乐伎舞动起来。只听太子道:“四弟,我那四弟妹与蕾儿以前并称风城双绝,老天安排也是巧妙,咱们兄弟二人竟各娶一美。”

  子离谦逊道:“子琳哪及良娣,一曲《秋水》传颂风城。”

  太子哈哈大笑,温柔地看着青蕾,口中道:“当日四弟不在,我那四弟妹一曲《佩兰》艳惊四座,兰心蕙质,大哥着实踌躇。蕾儿与之相比,琴艺其实只在伯仲之间,不过是我独喜欢蕾儿心境罢了。”

  青蕾含羞低头,阿萝听着只想笑。古人以琴为心声,一曲琴音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着实和现代人的观念不符。若真的言为心声,世上人揣着几张面具随意更换,岂不是掩耳盗铃?

  太子妃王燕回开口道:“既然四弟当日未能听到青蕾妹妹的《秋水》,妹妹不妨再弹一曲《秋水》。说实话,我也很想再听一次呢。”

  太子大乐:“是啊,蕾儿,自从桃花宴上弹过之后,再也没有听你弹过此曲。今日就再弹一曲,也好让四弟欣赏一番。”

  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青蕾起身道:“容妾身下去准备一番。”施了一礼,青蕾站起,由宫女扶着走向寝宫。路经阿萝一桌时突然道:“二妹,三妹,你们陪姐姐前去可好?”

  大夫人、三夫人脸色已经微变,以青蕾琴艺倒是不怕,怕的是琴声让别人听出端倪。席间擅琴者不少,琴意稍有变化他们都能察觉。大夫人、三夫人便示意青菲、青萝跟了去。

  阿萝明白,青蕾叫上青菲是掩人耳目,主要是想叫她前往。她眼角余光扫到王燕回正含笑看过来,心里一寒,难道青蕾平时抚琴已引起王燕回怀疑了么?相传她谋略过人,今天由她顺势提出要青蕾抚《秋水》,是不是别有用心呢?

  青菲和青萝站起身,陪着青蕾走入宫室。屏退左右之后,青蕾突然一巴掌扇过来。阿萝条件反射地躲避,脖子上仍被青蕾的指甲钩了一下,有一丝疼。

  阿萝冷笑道:“青蕾,你打之前想明白,要是我顶着个巴掌印出去,宾客见着你怎么解释?教训妹子吗?还好我躲闪及时。”

  青蕾脸色变幻不定,突然长袖一挥打翻一个花瓶,她迅速把左手往花瓶碎片上一按,鲜血马上涌了出来。

  青菲和阿萝都瞧得愣住,青蕾上前一步扯住阿萝一推,阿萝不提防,险些摔倒,使了几下巧劲才站稳了:“李青蕾,你要干吗?”

  青蕾逼视着她,眼底里装满愤怒与凄凉:“我从不展现才艺的小妹啊,你跟你娘一样真是改不了青楼女人的习性,用尽心思要一鸣惊人!如果你不替我弹那一曲,我就不会日日活在恐惧与痛苦之中!太子听的是你的琴曲,令他心仪的是你的胸襟,是你!你可知道王燕回听我弹琴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每每总令我胆战心惊?你可知道太子越是宠爱,我越是担心失去?就算当时出丑,我至少还没有爱上他!可是现在呢?”青蕾压低了的声音细而尖锐,带着切骨的恨意。

  阿萝听了心里阵阵难受,青蕾手上鲜血淋淋吓人至极,阿萝转过脸道:“当时谁也没有想过你今日之心境,青蕾,你怪我也没有用。你已嫁给太子,哪怕他当时是因听了琴曲选择了你,但以你的才情,即使你后来从不弹《秋水》,太子一样宠爱于你。其实你真的不用弄伤手来躲避。当日弹《秋水》之心境与如今嫁给心爱之人后的心境本已不同,年少时展望高空慕秋水长天,如今嫁作他人妇,心境缠绵温馨也没有什么不妥。你大可解释只想做小鸟依人,收了放飞于天的心。这般自残,你不觉得王燕回的疑心会更重?”

  青蕾怔了半晌,左手指被割得很深,血不住往下滴。青菲使劲用帕子帮她压住,眼泪吓得大颗大颗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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