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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卫大人好不知礼,妾身正在与侍女试衣,不懂得敲门求见吗?我不过是看到华服高兴得惊呼了声而已,大惊小怪!”笑菲冷声喝道。

  卫子浩方知受了戏弄,忍着气道:“沈小姐,下官担忧小姐安全,望小姐无事莫要在半夜胡乱惊呼!”

  “怪了,难不成卫大人还不准人说话?!我高兴我愿意,卫大人不放心就一直站在房外听好了!”

  让他堂堂御前都卫使给她看门?卫子浩哼了声,折身便走,抬眼看以杜昕言披着宽袍,打着哈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脸上一红,心中大恨。他沉着脸,吩咐两名侍卫在房门外彻夜守候,一言不发地回了房。

  杜昕言望着笑菲的房间,忍俊不禁。他就知道,沈笑菲不惹点儿事心里不痛快。想起被迫喝她的黄连茶,他摇了摇头,当初卫子浩通风报信让他不得不吃这些小苦头,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该卫子浩自己尝尝了。

  他心头一凛,想起笑菲对他的态度。杜昕言口中发苦,头皮发麻,她该不会两人一块整吧?

  此后三个晚上子时时分,驿站内必传出惊恐大叫。卫子浩仍然亲至,听到冷言冷语的嘲讽后再转身离开。

  后一晚,动静全无。

  卫子浩提前入睡,子时前后必醒转,见没动静,仍起身去笑菲房间转悠,见两名值夜的侍卫标枪般立在房间门口,不由低声询问今晚情况。

  侍卫回答无事,卫子浩疑惑不已,一晚不敢入睡,生怕沈笑菲出什么新状况。

  第二日清晨,杜昕言精神抖擞地对他说:“昨夜一晚好眠,无魔音入耳,甚好!”

  卫子浩还未回答,笑菲越过他上车轿时甜笑道:“笑菲决定本分些,前几日使了小性,扰了卫大人清梦,卫大人别见怪。昨晚应该休息得不错吧?”

  卫子浩气结。

  从这日后,笑菲真的老实起来,半夜骇叫再没出现。直到使团行至白水河,她觉得日子过得太枯燥了。

  笑菲带着侍女站在船头甲板处呼吸新鲜空气,看了眼船上站得齐整的侍卫,远远地瞥见杜昕言与卫子浩站在船舷旁。她抬头望着天空出了半天神,什么话也没说就折回了船舱。

  不过未时末牌,风浪已起,船随之摇晃。

  笑菲悠闲地喝着茶,眸光在四名侍女身上一转轻笑道:“外面风浪已起,反正无聊,给你们说说故事打发时间。你们知道白水河的由来吗?玉茗,你是船上长大的,你知道吗?”

  玉茗是侍女中最老实、最信神佛的人,长得娇小玲珑,听到笑菲问话,便老老实实地回答,“奴婢不知。”

  “相传白水河中有珠神娘娘,许愿超灵。有次船翻了后,掉进水中一人,被水流无意中竟冲到了珠神娘娘住的珠神殿中。”笑菲胡诌着,神秘地低语道,“他看到殿中有个宽两丈、长一丈的大蚌,蚌身张开,冒出白光来,仔细一瞧,原来是颗碗大的珍珠。那人大难不死起了贪念,就想取走珍珠。岂料珍珠化成了娘娘,愤怒地指责他,道是救了他一命,他居然如此贪心。那人吓得发抖,就骗珠神娘娘说是去接新娘的船。珠神娘娘不愿拆破人间姻缘,放过了他。那人上岸之后对珍珠念念不忘,竟毁了蚌身,伤了珠神娘娘元气取走了珍珠。珠神娘娘拼得最后一点儿神力,发下毒誓,如果再有迎送新娘的船经过,必教船毁人亡。”

  侍女们听得嗟叹不已。

  船身又是一震,听到外面石破天惊的一声惊雷炸响。笑菲啊的一声,抚着胸害怕道:“午时看天阴云密布,现在狂风大作,雷声轰轰,怕不是珠神娘娘显灵,真的要毁了咱们这只船吧?”

  说完伸手就抓住玉茗哭了起来。

  玉茗脸色发白,颤抖着问:“难道没有解救之法?”

  笑菲满面惊惶地说:“听说若是新娘亲自上到桅杆高处,诚心求恳。珠神娘娘不仅不会降罪,还会感其心诚保佑她一生富贵,可惜有多少新娘有这个胆量敢上到桅杆高处呢。唉,反正去了幽州不毛蛮荒之地,生不如死,今晚死了,还有这么多人陪葬,无防!”

  她掩面伤心落泪,船身再晃,舱中惊慌哭泣之声不绝。

  玉茗咬了咬嘴唇,往笑菲面前一跪道:“小姐,玉茗自幼长在船家,上桅杆小事一桩。玉茗求小姐借服饰一用。”

  笑菲大惊,伸手扶她道:“这怎么行?若被杜侯爷卫大人发现阻止你怎么办?”

  “玉茗对船熟悉,绝对可以躲过侍卫。小姐成全了玉茗吧!玉茗不想去幽州,日夜求神拜佛,今日若得珠神娘娘保佑,玉茗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笑菲只是为难,玉茗苦苦哀求,别的侍女也跪下求她。她这才一咬牙道:“难得你有这份心,千万注意安全。”

  “小姐放心,玉茗从小在船上长大,绝对不会掉下来。”

  笑菲把衣衫交给了玉茗,又一名侍女掩护着玉茗悄悄出了舱房。又等了片刻,笑菲对余下的侍女说:“船颠得难受,我担心玉茗,咱们悄悄在舱房门口看看如何?这样,为防外面的侍卫发现,玉兰,你留在舱中假扮我,我和玉华穿着侍女服出去。”

  打扮停当,她们低着头。舱房外侍卫只往里望了眼,见穿着笑菲服饰的玉兰背坐着看书,便放行了。

  才上甲板,玉笙靠了过来,脸色发白,往上一指。笑菲抬头,高高的桅杆顶已立着一人,裙裾飘飘。

  笑菲眼珠一转,担忧道:“天啦,这么高,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船身在风浪中颠簸,一道闪电在远空划下,暴雨突至。

  玉笙和玉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笑菲着急地说:“这丫头,还不下来,万一有事,可怎么办?不管了,赶紧叫人来救她下来!”

  玉笙、玉华心里害怕,见玉茗红裙飘动,竟真似要摔下来似的。笑菲带头尖叫一声:“不好啦,快救人啊!”

  船舱中跑出几名侍卫,只看到红色嫁衣像一角火焰似的飘在桅杆顶部,吓得又一阵高呼。

  传到杜昕言与卫子浩耳中时,消息已经变成了笑菲上了桅杆要跳船。两人骇极,从舱房内冲出来。

  此时甲板上已聚满了人。笑菲穿着侍女服饰躲在人群中偷笑。玉茗的背景她知道,从小爬桅杆像猴儿爬树,就算她摔落进水里,也会像鱼一样自如。她看看卫子浩的神色就知道他一定会接住玉茗。

  她不想活了?杜昕言心中刺痛,看到红裙在风雨中飘飞,什么也顾不得了,脚一蹬就往桅杆上掠去。

  卫子浩紧张地在下面瞧着,生怕沈笑菲看到杜昕言去救她,手一松,故意往河里跳。他目光死盯着那角红衣,做好随时接应的准备。

  一点青影抓住绳子在空中飘荡,片刻后就接近了玉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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