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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耶律从飞听了,盯着她直笑,上马离去时回头说:“四公主聪慧过人,有你这样的妹妹,实在是三殿下的福气。”

  笑菲其实打的主意并不是让丁奉年被三皇子所救,感恩之下支持于他。她向来定计都爱一箭双雕。她还很想知道,丁奉年会不会经此一役后将丁浅荷嫁给高睿,巩固关系。她更想知道,如果是这样,杜昕言会怎么办。

  这招好象对丁浅荷最不公平,笑菲偏着脑袋想了想,不得不得出一个让她很伤心的结论。那就是如果丁浅荷不想嫁,杜昕言不想她嫁,他有的是办法让她离开。这个结论一出,笑菲就不想再深想下去。

  棋子落下,棋局立时千变万化。她也只能因势而为。

  第二天,大皇子高熙上奏,抓获契丹奸细四名,缴获佛像和四大金钢五尊,全系生铁铸就,重七千余斤。

  明帝大喜之下重重夸了高熙,心里又生忧意。契丹人南下聚铁,显然是为了铸兵器,准备开战。他迅急下旨,令武威将军丁奉年加紧边境防备,随时应战。同时令兵马指挥使杜成峰抽调西北道与淮南道兵马随时准备增援。

  高睿请旨前往大名府助丁奉年一臂之力,明帝允了。

  第七章 内奸无双

  白水河是条只在夜晚喧嚣的河。蜿蜓从京城内流淌而下,经过下游的柳巷而出时,带尽了浓浓的脂粉香。

  灯火与丝竹构出的故事总是绮丽香艳。四月暮春的晚上,一个锦衣公子走进了柳巷里的春风阁,扔下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银子要了靠湖的一间雅居。

  老鸨瞧着银锭边缘的霜花就知道这是实足的雪花银,堆满了笑容正待开口,锦衣公子又扔过一锭银子,表情木然的说:“一壶上好云雾茶。我等人,莫要叫人来搅了兴致。”

  他要的不过是清静,有银子自然能让老鸨满口答应。

  锦衣公子掩了房门,推开窗户。一轮银钩当窗而入,一川河水似浮起了碎冰,荡漾中反射出冰冰凉凉的静谧。

  耳侧欢歌笑语,楼里公子姑娘调笑声细细碎碎。隐约听到隔壁传来:“三公子好坏……”又一阵大笑爆出。

  锦衣公子只负了手站在窗前,似站在了遥远漆黑的河对岸,孤独的望尽隔岸的灯火漫天。身上的繁复精巧的绣花锦袍像夜里的烟花,灿烂到了极致,偏偏却是带了一身的寂寞。

  门吱呀一声,又一声关闭。

  她蓦然回头,隔了映出万千条绚丽烛光的珠帘看着来人。

  锦衣玉带,如玉树临风,正是三皇子高睿。他往前走得几步,隔了珠帘停下了脚步。望着珠帘后男装打扮的沈笑菲轻声赞道:“夜饮醉复醒,玉人月弄影。菲儿,你换了男装锦袍差点认不得了,比穿素白衬得脸色好看许多。”

  沈笑菲嘴一扁:“三公子好坏……”声音甜腻,柔媚到了极致。偏生脸上还是副木然神情。

  高睿卟的笑出声来,分开珠帘大步走近。嗅得云雾茶香气,口中叹道:“还是爱喝这个。回头打发人将今年的女儿云雾茶给你送来。怎么还戴着面具?取了吧,粘在脸上也不舒服。对了,上次听说在洛阳又晒起痱子发了烧?难道还没好?”

  他一连几句,话里透出呵护之意。笑菲丝毫不为所动,笑道。“三殿下时间不多,说不了几句话,懒得再粘回去。”

  高睿微微一笑,眼里噙着一点柔情,“时间再少,也要见你一面再走。我过两日就起程。不知道这场仗何时起,又会打到几时。菲儿多顾着自己,等我回来。”

  笑菲素白的手指在茶杯上画着圈,抬起头望着高睿。清癯的脸,墨黑深沉的眼神,谁说三皇子高睿一双眼睛看不透的?她从来似乎在他眼里都只看到了绵绵深情,只不过,笑菲还是不信,因为她觉得她从来没看透过他。

  她转移了话题扯到了高睿即将去督军的事情。“耶律从飞是我放走的。这场仗如果胜,三殿下自然在军中威望增高。只要契丹这个威胁存在一天,皇上就难以将太子位传给高熙。如果败,耶律从飞答应过我,他会让你顺利救回丁奉年,三殿下就能得到丁奉年手中二十万大军的支持。”

  高睿眼中露出惊喜,他伸手握住笑菲的手缓缓说道:“沈相一直陪着父皇作壁上观,菲儿却毫不迟疑的相助,叫睿如何不爱你?”

  “若两年前我不去观灯,又怎么会帮你?”笑菲轻笑道。

  高睿低头,捧住那双柔软雪白的手放在唇间轻轻摩擦。“可惜,那年你去了灯节……”

  笑菲的手像被一片轻羽来往拂过,高睿唇齿间略带濡湿的热气激起她阵阵酸麻的感觉。她心里挣扎着想挣脱,却被那双氤氲的眼睛魇住了。像是觉得过了极其漫长的时间,笑菲忍得身体已忍不住的微微发颤时,她挣脱了出来。

  望着靠在案几旁喘气的笑菲,高睿有些遗憾:“呵呵,难得见你惊惶失措,就是瞧不见什么脸色。”

  笑菲知道他说的是脸上的面具,她扭过头掩住目中的杀气道:“三殿下回吧,前方战事一触即发,被人发现三殿下来了烟花之地不妥。”

  脸上突的一凉,高睿伸手已揭了她的面具。他定定望着她略显张惶的素颜轻叹了声:“三殿下?认识你两年,你从来只唤我三殿下。你不过是想利用我罢了。菲儿心里其实没有我的,对吗?”

  笑菲心里的勇气被激起。她抬起头,眼中燃起火焰:“是,我心里没有你。三殿下难道不也在利用我?咱们不过是交易罢了。”

  她的神情语气让高睿失笑,他眼底又生出烟波浩渺,目光飘浮不定。然而他知道,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没有放过她眉宇间闪过的一丝神情。

  “你心里的确是没有我。那年灯节上我也不是意外遇见了你。我是特意去看看能做出比《十锦策》更好文章的人是什么样子罢了。”高睿笑了笑说:“只不过一见之下,睿便心驰神往了。”

  笑菲眼中生出一丝恍惚。京城一时纸贵,都为沈相这篇字字珠玑,匡扶社稷的锦绣文。有谁知道就因为她少年意气,一腔热血写得此文断送了自由。笑菲仍记得十三岁那年满心欢心捧了《十锦策》去见父亲,换来的却是一顿严斥。他敦敦教诲女子当无才是德。他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理所当然困她在高墙内宅之中。不让她轻易见人,无事不准她踏出相府后花园半步,杜昕言一句后花园风光好,他就能把墙头加高三尺。

  一年到头,她几乎足不出府,出门也以面纱遮脸。便成了皇后皇贵妃嘴中称赞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

  一荣俱荣,利益相关。她不可能说父亲拿了她的文章向皇上邀宠,在清流中博得好名声。但是她也不甘心困在相府后花院,任父亲摆布。她要自由要权势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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