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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李景隆的眼睛微眯了眯,露出针一样的锋芒。当日在韭山玉蟹泉,锦曦便这样煮过一次茶。今日她重新为他煮茶,神态自然,语笑嫣然的,倒叫他看不懂了。从来都是他掌握一切,今日锦曦的主动却打乱了他的心思。

  “李世兄请!”锦曦把茶杯移过。

  李景隆默然地端起,嗅了嗅茶香,浅啜一口,果然是雪露红芒,韭山上煮过的那种茶!

  “我和你没有什么客套话讲,”锦曦慢慢地抬起头,逼视着李景隆毫不退让,“事情你也清楚,你告诉我的,我也没法告诉别人,你以为这就是痛苦?你很得意?不过,今日我想与你打个赌!”

  李景隆转动着茶杯,心里疑惑,锦曦何时变得这般强势了?他不动声色地笑道:“锦曦,你想要什么,我能办到的,我都能为你做。”

  “你不是拿皇上赐的龙凤行天下的玉威胁我吗?不是说只要王爷起兵,你绝不会让他得逞吗?你要我知道了这一秘密,算准了我不敢让王爷知晓,怕勾起他的野心,只能畏惧于你,又怕你告诉太子而相忌于他。我和你赌十年。这十年之内你不吐露北平的举动,十年之后,我必会助王爷成一方霸主。不管将来如何,你若没这心气,那你现在就可以去向太子进言,让他防范王爷,甚至去皇上面前禀告,让他打压王爷!”锦曦气定神闲地看着李景隆,神色轻松,似开玩笑又似认真。

  十年,你以为十年后的朱棣就有这能力让我惧怕他?李景隆讥讽地想。嘴里却道:“十年,你觉得十年后朱棣就能赢我?告诉你,他一生都不可能,只能偏安于此,还要看看太子将来是否高兴!”

  脑袋很重,身体酸软,锦曦却保持着灵台的清明笑了,这笑容宛若春花绽放,李景隆瞬间又回到了魏国公府的后院树上,被她的笑容迷惑的时候。这时才他发现锦曦今日穿着浅紫色的大袖衫,水榭升着火盆,感觉暖意融融。

  “锦曦,我答应你。只是十年太长,让我再好生瞧瞧你。”李景隆目不转睛地看着锦曦,喉间溢出轻笑声,“你真聪明,我怎能忘了你,锦曦!可是我也很伤心,你为了燕王百般设计,竟然扮了当日未出阁时的装束来迷惑我。”

  锦曦脸一红,有些咳嗽,掩住嘴轻声道:“被你识破了,随你吧。不管朱棣如何,我总是随他一起的。”

  见她轻咳,李景隆皱了皱眉责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不适应北平的气候还是生产之后体质弱了?请了大夫瞧过吗?”

  锦曦听他说关心的话,身体一抖,手臂上就起了层鸡皮小疙瘩,禁不住苦笑起来。李景隆就是如此,转眼是魔鬼,瞬间工夫就能化成温柔可亲之人。被他一语识破,锦曦蔫蔫地靠在椅子上,笑道:“没有大碍,受了点儿寒罢了。”

  “我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了,竟答应你。”李景隆见锦曦明丽的脸上隐着病容,脸也转得红了。不用试也知道她在发热,腾地站了起来,背对着锦曦道,“十年,我答应你,我在北平所探得的消息,绝不会对燕王不利。十年之后,但凭燕王福气吧。”

  他慢慢走出水榭,停了停轻声道:“锦曦,这次是你赢了。”

  看着他消失,锦曦一下子泄了气,身上出了密密的一层细汗。李景隆往日说的话全在脑子里浮现,她早猜到他的“一品兰花”必是为皇上办事。在韭山煮茶时便是用的这种雪露红芒,她清楚地记得李景隆后来告诉过她这种茶来历时的情景。

  “我是想告诉你,皇上赐了我一块。而且,我知道,你爱饮此茶。”

  “我的意思嘛,你不明白吗?只有最得皇上信任之人才会得此赏赐,你说,我是皇上跟前的什么人呢?”

  锦曦微微地笑了,以往知晓李景隆说的秘密只觉得痛苦,今日却能利用他说的秘密定下十年之约,不知道这十年能否为朱棣赢来自保的机会。

  她缓缓起身,因为放松了心神反而支撑不住,唤了声,“来人!”身体一晃就昏了过去。

  迷糊中锦曦感觉床前人影晃来晃去,像群苍蝇在眼前飞。她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一双大手握住了她的那双手,略微粗糙,干燥温暖。是朱棣吗?她轻轻地睁开眼。

  朱棣眉心纠结,担心地瞅着她。锦曦便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我病了!”

  那张英挺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凤目里满是带着怒气的寒意。两人就这么相互瞪着,锦曦突然想起昨天的事,心里的委屈就涌上来了,“你走!”

  “哼!”朱棣冷哼一声,动也不动,目光锁住锦曦。

  这眼神直让她想起初见朱棣时,他背对众人对她露出的寒意和威胁。锦曦使劲想抽出手,却纹丝不动。她一急就想运内力,朱棣冷冷地说道:“你当有武功就是神仙啊?有这力气就别晕倒在水榭里!”

  两人都是桀骜不驯的人,朱棣语气生硬,锦曦也犯了倔,偏不让他握自己的手,使出全身的劲去拉扯。

  她昨晚受了凉,一晚上没睡好。今日又打起精神对付李景隆,全然不知自己烧得厉害,看似用足了劲,实则轻飘飘的没有半分力气。

  朱棣总算找着锦曦柔弱的时候,觉得两根手指头就能拎起她来。见锦曦涨得满面通红,忍不住微微一笑。

  “你欺负我!”锦曦低吼出一句,靠着锦枕无力地喘气,眼泪就冲了出来。

  朱棣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就想借机训她,手松开站了起来,吩咐道:“把药端过来!”

  “我不喝!”

  “王妃不喝,你们就跪请,什么时候她把药喝了,你们才起来。”朱棣说罢站起身就走了。

  三保满意地点点头,觉得王爷终于有王爷的样了。当日锦曦拿枪要挟燕王的一幕,三保记忆犹深,见朱棣冷然离开,他就大模大样地站在房门口看情况。

  隆冬腊月,烧着火坑,摆着火盆,寝殿温暖如春。因为王府初建,一时半会儿还未来得及铺设火龙。一群侍女太监就这么跪在冰冷坚硬的石砖地上哀求锦曦服药。

  锦曦听得心中烦闷,又不忍心。暗骂朱棣奸诈,撑起身一口将药喝完。她实在气不过,操起药碗对朱棣消失的方向摔去。听到瓷碗清脆的碎裂声,锦曦心里的气才仿佛找着了一个发泄口一下冲了出去。

  她无力地躺下。又是伤心又是心痛,只哭了一小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朱棣在书房听三保低头贼笑着说完情况,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你这是对本王忠心耿耿呢?还是巴不得王妃与本王闹得越大越好?”

  三保正高兴着终于治了锦曦一回,绘声绘色地把锦曦气极摔碗,捂被窝里哭的情形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猛然听到朱棣没好气的话,吓得一哆嗦便跪了下去,“奴才当然是盼着王爷与王妃好的。”

  当我眼瞎了没瞧见你幸灾乐祸的样子?朱棣瞪他一眼,埋头处理王府官员呈上的公务。“去,把燕十七和白衣找去陪王妃解闷。”

  “是!”三保蹑手蹑脚地退出书房,摇头想,明明是王爷忍不住想威风一回,怎么又舍不得了。明明问这么详细就是想知道王妃的情况,这会儿还端着架子指使别人,干吗不自己去?三保迅速得出经验,在王府里还是唯王妃之命是从的好。

  朱棣这回下了狠心,锦曦养病期间不准她出房门半步。

  锦曦也犯了浑,干脆待在房中不理不睬,把侍女全赶了出去。连燕十七和尹白衣都不让进去。每餐照吃不误,还换着花样点菜。

  三保几次提着食盒前去,锦曦一见是他拎起食盒就砸,是别的侍女进来却无事。朱棣知道锦曦瞧三保是他的贴身太监,打狗看主人,这是做给他看的,就更气得发抖。

  过了几日侍女回报锦曦身体好了。他只“嗯”了声便不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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