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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真的没有?难为本公主深夜来此,明儿四哥准骂阳成了。”阳成不信,嬉笑着非要锦曦说。

  “今日诵经,得一体会。你不嫌肉麻就传呗!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惧……”

  阳成扑哧笑了,“这哪里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故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这是《佛说鹿母经》里的,嫂子,你又逗阳成玩了,胡说一气。”

  锦曦嘿嘿一笑,便道:“好吧,佛说要牢记六波罗蜜于心,这最难一关嘛……便是诵经!跪得我腿都软了。”

  阳成咯咯直笑,“好吧,我就原话告知四哥,让他在家中陪着你也诵经。”

  送走阳成,锦曦却是真的累了。她躺在床上叹气,这般传消息真是不容易。

  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惧……朱棣自是知道自己是惧李景隆的,自然会知道凤目变红是李景隆下的手。至于六波罗蜜,一布施,二持戒,三忍辱,四精进,五禅定,六智慧。最难就是忍辱,朱棣自然知道自己的心思。

  想到这里,锦曦的心稍稍安定。

  说也奇怪,锦曦想偷空去瞧硕妃原来住所,可总是找不出机会。不是小青时时侍候在侧,就是那个张公公乐呵呵地跟着她。就连夜间偷偷起身,才走到庭院中,便会有人闪出,问她有何吩咐。锦曦暗自疑惑,显然硕妃住所有人暗中看守,她却不敢大意,大内之中高手如云,她生怕一不留神被皇上知晓再不肯放她出宫,这样一来也间接害了朱棣。

  锦曦猛然惊醒,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贪玩好动的性子开始变得这般沉稳了?是因为朱棣吗?是因为自己成了燕王妃的身份而不敢再行差踏错半步吗?

  她想着师傅的话幽幽地叹了口气,望着红墙上空的天发呆。师傅教诲不能和皇子接触,如今却也嫁了,而且那个人,正渐渐地填满她的身心。相思,原来是这样!锦曦微微地笑了。她缓缓地在佛前跪下,翻开经书喃喃念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漫长的宫墙下,朱棣骑着马在玄武门外徘徊。

  自锦曦入宫之后,洪武帝只准他每月一次进宫请安,让他觉得眼前这座皇城突然之间变得高大森严起来,原来随意入宫却变得如此艰难。一道圣谕让朱棣生平第一次感觉到皇权的重要。

  他无奈又不安地驱马缓行。阳成带出来的话,在笑闹中瞬间让他感觉到锦曦的聪慧与机智。

  大明律,但凡进了大内后宫,夹带书信者杀无赦。他只能出此下策,托阳成带话。想起柔仪殿的老人,朱棣的嘴角带出一丝的微笑。

  瓦蓝的天空下,他漫不经心地朝皇城瞥去一眼。倔傲的面容在阳光下像雕像般坚定。”十七,曾经有猎人进山猎虎,见虎脖子上竟然系了枚铃铛,猎人很好奇,是谁给老虎系上的呢?如何敢接近这等猛兽不伤毫发还能为它系上铃铛?他很想试试解下来,你说,他该怎么办?”

  燕十七星眸渐亮,遥望皇城露出一贯的灿烂笑容,“解铃还需系铃人!王爷,你想出办法来了?”

  朱棣看着不远处的钟山笑得格外狡黠,马鞭一指道:“我猜,钟山之上,还有一人在遥望皇城,赏景品茗!”

  李景隆的确在钟山之上,从这里远远望去,皇城大内尽收眼底。初冬的寒风吹得颈边的银狸毛微微颤抖。他站立如松,喃喃道:“锦曦,你可耐得住宫里的寂寞?皇上的经是不好念的。”

  “公子,起风了……”银蝶小心地说。

  李景隆仿若未闻,“锦曦,你说,为何每次都是这样?我害了你,偏又想救你?”

  起风了吗?心也被吹得凉了,由凉而变酸。他嘴里一片苦涩,又盯着皇城瞧了会儿,回转身往山下走去,边走边吩咐道:“通知落影,让她趁吕妃失宠,服侍好太子。让雨墨进宫,好好侍候小皇孙!”

  “是,公子!可是……”银蝶想起先前诸多安排,费尽心机才让燕王受到皇上打压,同时分开了燕王夫妇,这时却又要弄她出来,忍不住就多了句嘴。

  李景隆回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留是皇上的意思,这放,就由我替皇上拿主意了。”

  一月后,朱棣终于借进宫给皇后请安时溜进了柔仪殿。

  此时并不是早上诵经时间,锦曦讨厌宫中女官与太监围着她,干脆跪坐在佛堂中练功以示对皇令的顺服。

  檀香轻燃,香花果食供奉。素灯如豆。

  璎珞幢幡宝盖遮住了外面的视线,朱棣的心脏怦怦乱跳,佛堂幽静昏暗,他只瞧到锦曦纤细的背影,房顶一片明瓦投下一注亮光笼罩在锦曦身上,衬出一种出尘的美丽。

  他静立在佛堂门口,心里不知是悲是喜。片刻后才轻步走进,见锦曦闭目,双手合十虔诚得很,嘴边飘过一缕笑意,凤目中涌出怜惜,突然有一种冲动撞击得胸口隐隐生痛,他想拉起她转身离开大内再不回头。千言万语夹杂着种种复杂的情绪让他喉间如堵了块硬物,久久地说不出话来,带着呼吸也粗重了。

  “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我诵经的吗?”锦曦以为是张公公又借着什么换花添果加香油来探虚实,眉微扬,淡淡地责问道。

  她的声音原来是这么柔和,又隐隐带着刀锋之气。才一个月,他的锦曦就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变得懂得保护自己了。朱棣微一闭眼,睁开时凤目含笑,放松了身体,打趣地接口道:“没想到才过一月,我的王妃便这般性静了。”

  锦曦的身体微微颤动,心里激动莫名,手藏在袖中,指甲不知不觉戳痛了柔嫩的掌心,千般委屈瞬间涌上心口,长睫一颤,已溢出一滴泪来。

  她没有回头,生怕回头是一个梦境。佛说孽障由心魔而生,她抬起头,看着高坐在莲台上的观音微笑地瞧着她,真的不是梦吗?

  “朱棣……”一声轻呼脱口而出,锦曦挺直的背一软,手撑在地上,缓缓地含泪回望。

  阳光浅浅地拉长了他的身影,锦曦几乎瞧不见他的面目,只觉得浑身无力,想要再喊他一声也不能。

  朱棣愣了一下,便大步走近,在锦曦身旁半跪下,伸手搂住了她。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锦曦所有的委屈在这刹那间爆发。她软软地倚在他怀里,撒娇似的呢喃,“我要回家……”

  手指轻弹,那滴泪便在指尖颤抖滚动,搅起思念似潮般汹涌奔腾。锦曦的话让朱棣只觉得心酸无比,只顾搂紧了她在她耳边咬着牙,说道:“等不了多久了,锦曦……”

  锦曦把头深埋在他胸口,让滑下的泪被他的锦袍吸干,良久才扬起一张笑脸,“我知道,就是想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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