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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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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江辰在医院门口找到我的时候,我坐在路旁一棵树的阴影里瑟瑟发抖。 生老病死,这个世界很莫测,而医院算是莫测的高发地段,我在医院大堂这三十分钟,就被莫测了一回。 时间拨回半个小时前,我挂了江辰的电话,脸上带着恋爱中人特有的恶心微笑找了个位置坐下。 大概十分钟后,楼上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伴随着乒乒乓乓凌乱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二楼翻了下来,重重地砸在我面前,距离我大概五步之遥。 我看着她惊恐的双眼满是泪水。 我看着她在地上像垂死的鱼一样抽搐了一下,然后静止。 我看着她嘴角缓缓地流下白沫。 我看着一群医护人员从楼上冲下来,嚷嚷着“快点快点给她打镇定剂。” 我看着那个粗大的针头扎进她的手臂。 我想说你们他妈的是疯了吗!她都一动不动了你们打什么镇定剂!你们他妈的有那么爱扎针吗!你们他妈的是医生不是马蜂! 但是原谅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小希?陈小希?”江辰蹲在我面前,他的手在我眼前挥动着,他看起来忧心忡忡,“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惊恐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江辰伸手过来拉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语调出奇的冷静:“小希你看着我的眼睛,不要怕,我现在问你问题,你只要点头和摇头就可以,知道了吗?” 我点头。 他说:“你有受伤吗?” 我摇头。 他捏了捏我手,“你看到了让你很害怕的场面?” 我点头。 他停顿了一下,低声地问:“车祸伤患?” 我摇头。 他又说:“那人……” 他迟迟没有把话问出来,只是抱住了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说:“这是医院,无论你看到什么,不要觉得害怕,他们只是生病了或者受伤了,或者……” 或者时候到了。 七月炎夏,江辰抱我抱得很紧,感动之余,我其实觉得很热。 他抱了我一会儿,大概也觉得热,就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牵着我到他车里坐着,他说:“我出去打个电话,很快回来。” 我点了点头,我其实已经冷静了不少,只是前面表现得太过惊恐,突然恢复正常也有点下不了台,于是只好继续扮着惶恐的娇弱模样。 江辰回来时候脸色轻松了不少,他说:“我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那个病人没事了,只是骨折了和脑震荡,没生命危险。” 我吁了口气,我想医生的人生真的很淡定,只要死不了人的都不是大事。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 江辰没有发动车子,侧坐过来看着我:“还怕吗?” 我摇摇头,我有点迷上这种不用出声的表达方式。 他伸手揉揉我的头发,“她失恋了,在前男友面前吞洗衣粉自杀,前男友送她到医院洗胃,她闹死闹活不肯,挣扎间失足从楼上翻了下来。” 江辰还是很了解我的,知道我有一颗八卦心,用八卦来勾起我的好奇心,分散我的注意力后,恐惧就会减少。 我眨了眨眼睛,说:“那她前男友的反应呢?” 江辰捏一捏我的脸,“我怎么知道,你现在会讲话了啊。” “我之前吓到了嘛。”我略带撒娇地说,“谁让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里。” 他没有辩解说我让你出去等是你自己要留在医院的,他只是说:“下次不会了,过两天我带去你探望那个病人。” 我说:“我短期内都不想靠近医院了。” 江辰说:“害怕就逃避不是个好习惯。” 我想表演一下著名的撒娇跺脚,但因为是坐着的不便施展,所以我改嘟起嘴说:“可是我真的不敢。” 他说:“以后都不来也随便你。” 我沉下脸,心里又委屈又气愤,他总是这样,那时高三,他给我补习数学,十道大题我错九道半,对的半道一般是最简单的解一元二次方程。有次我写得火大,丢了笔说我不写了,数学老师说数学不好的做好选择题和填空题就行了。 江辰说随便你,但是你以后别说什么要和我考同一个大学的话,我们等级不一样。 那么伤人的话,我那么幼小的心灵,当然是要埋头在书桌上哭一场的,哭够了抬头,江辰还在旁边,埋头改着我做的卷子。 我凑过头去看,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小字,黑色的是正确解法,蓝色的是解题思路,红色的是数学公式,黄色荧光笔加亮标示了解法一解法二解法三…… 我擦干了眼泪说:“你把我的卷子涂成这样子我怎么看?还有太多种解法我记不住。” 后来我的每张数学试卷都有很多同学来借去复印,我才发现它的珍贵,在考虑要不要向来借的人收费的同时我也考虑了要怎么报答江辰。最后我在他的数学课本上画了一个美若天仙的美女,美女在第一页穿着棉袄,每翻一页就脱一件衣服,从发饰首饰衣服鞋子袜子,最后考虑到尺度问题我给她留了件肚兜和热裤,而且为了证明我其实是很有内涵的,我偶尔还会结合教学内容,比如勾股定理的旁边我会画美女露股沟……我觉得这件事体现了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这在这个普遍忘恩负义的世界,很不容易。 江辰发动了车子,我在一旁鼓着脸生闷气,我想跟他吵架,想骂他王八蛋,但我不敢…… 我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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