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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可是这时用不着他说,司徒玦也知道了。因为她也听到了爸爸下楼的脚步声。

  “起云,你睡了没有?”

  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变了脸色,不止顿时傻眼的司徒玦,就连姚起云也显出了慌张。司徒玦窗户的秘密事小,要命的问题在于该怎么解释一向不合拍的他们,夜色正浓的时候,孤男寡女地待在一个房间里。即使他们什么都没做,但是司徒叔叔会怎么看他,还有薛阿姨知道了又该怎么想?他不能容忍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出现一丝的瑕疵,也不愿他们对他产生哪怕一丁点的芥蒂。

  司徒玦当机立断地朝衣柜扑去,那里是这个房间唯一能容身的地方,可是衣柜门一打开,她只想哭。因为司徒玦大量的衣服搬上二楼之后,这衣柜便空了出来,姚起云的衣服又实在太少,薛少萍就充分利用空间,在衣柜的空隙处塞了好几床棉被。

  司徒久安的急脾气大家都是知道的,绝对等不到她搬空并安置好这些棉被,再安然无恙地躲进去。

  “哦,刚睡一会儿,来了……”

  姚起云嘴里应着。如果不是自己也慌得跟没头苍蝇似的,司徒玦必定很享受他这时抓狂的表情。

  她愤怒地踹了他一脚,断绝了他想要把她硬塞进床底的念头,那张床和地板的间隙不足二十厘米。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还有人会比她更清楚?就算她会缩骨功,也会憋死在里面。

  “没睡的话我们聊聊。”司徒久安的声音已在一门之外,司徒玦可以想象,她那并不太有耐心的老爹已经把一只手放在了门把上。

  司徒玦慌不择路,做出了一个令她自己也觉得疯狂的举动,她抖开姚起云叠得跟豆腐块似的被子,整个人钻了进去。

  她根本不知道这样做能否藏身,就好像把头埋进沙子里,屁股却露出来的鸵鸟一样,至少这让她对于即将发生的可怕的事有一种心理上的安全感。

  一秒钟之后,她感觉她身边,更准确地说是“身上”多了一个人。然后门果然被司徒久安主动打开了。知父莫若女啊,司徒玦更想哭了。

  “真的睡下了?”司徒久安还没有暴怒,态度相当和蔼。

  司徒玦大脑渐渐缺氧之前,有些想通了爸爸为什么没有第一眼就看出被子里多藏了一个人。因为她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被姚起云压得平躺着,而姚起云的半个身子相当于叠在她的身上,多亏他们都不胖,两个很“薄”的人在被子起伏的遮掩下,轻微掩盖了多出来的厚度。

  姚起云此时的姿势是撑起来半直着腰,勉强开口道:“我好像有点感冒了,所以睡了一会儿,找我有事,司徒叔叔?”

  他连声音都不对了,快要窒息而死的司徒玦都能听出他话里的颤音,可也许司徒久安只以为那不过是一个害怕大人担心,隐瞒自己病情的“好孩子”因感冒而产生的虚弱状况。

  “感冒啦?我让你薛阿姨给你拿点药。”司徒久安关切的声音离床越来越近。

  “不、不,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只要睡一觉。”

  看来姚起云对“睡一觉”的极度渴望也打消了司徒久安谈话的念头,他虽不放心,也觉得这孩子看起来怪怪的,但一时间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姚起云是个懂事得太不需要人费心的孩子,这是司徒久安欣赏他的地方,却也是担忧他的地方。

  “那你就好好睡一觉吧,我也没什么事。对了,司徒玦那丫头被我和你阿姨宠坏了,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千万别让着她。我先上楼了,明天让你薛阿姨给你拿药。”

  司徒久安就这么退出了房间。说实在的,不能怪他近在咫尺却没有发觉被窝里的内情,就算他聪明一世,也怎么都不可能在这个半大孩子面前往“那方面”去推想。

  在司徒玦变得更“薄”之前,她听到了老爹关门的声音,那无异于天籁之声,再过几秒,她绝对会成为被人活活压死的标本。

  姚起云虽然手半撑着,可是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还直接放在她身上,况且在被子里,她难以呼吸,小小挣扎了一下,比毒蛇还毒的姚起云害怕穿帮,竟然故意用大腿死死压住她,这要是真的没有空气,可是会要人命的。他实在太狠。

  司徒玦弓起腿,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从身上掀了下去。姚起云也是惊魂未定,顺势就翻倒在一旁,两人都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看着天花板,满头是汗,像濒死的鱼那样大口大口地呼吸,享受这劫后余生的快感。

  好多年以后,司徒玦在异国他乡想起这件事,忽然觉得当初的他们愚蠢又荒唐。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如此,就算司徒久安突袭,他们大大方方将门打开,就说一个是在讨论学习方面的问题之类的谎言,司徒久安即使不信,可又能挑得出什么破绽?说不定还会为了他们关系改善而由衷地高兴呢。

  问题在于,那时的司徒玦和姚起云为什么谁都没有往正常的方面想,就下意识地东躲西藏呢?她不知道,而那时的他同样也没有答案。

  过了好久好久,找回自己声音的姚起云哑着嗓子在枕头上侧过脸,问了一句:“司徒玦,你究竟想干什么?”

  女生的直觉这一刻也在司徒玦身上神奇复苏,她比他更快地发现,两人卷着同一床被子,双双躺在一张床上,并且,从紧张中回过神来的姚起云依然呼吸不稳,全身僵硬。

  她一脚把他踹到了床沿。

  “姚起云,你究竟想干什么?”

  是啊,他们从一开始就想不通对方究竟想干什么。从头到尾都是这样,心里犹疑着,嘴上却很倔,谁都不肯问,谁也不愿说,只是猜,不停地猜。

  他们是曾经一起走过青春年少的男孩女孩。

  浪漫的人会说,这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是司徒玦和姚起云,不正是猜着心思长大的吗?

  第十二章 未必喜欢,终将习惯

  自从意外惊魂的“被窝门”事件后,秘密通道既然已曝光,司徒玦利用那扇小窗出入得益发猖狂。她会在姚起云尚在房间里的时候就偷偷地摸进去,当着他的面消失在窗口,也会在他静坐在书桌旁苦读的时候从外面忽然出现,脚踏着桌面轻轻松松地跳到地板上,还带进来几片四季青的落叶,完全如入无人之境。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通常鲜有交流,司徒玦从来就秉承“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宗旨,而姚起云似乎也在屡次的交恶后彻底丧失了与她交谈的兴趣。大多数时候,他选择对她的这一行径视而不见,即使她披星戴月而来,他连眼皮也不愿抬一下,最多在她成功登门入室之后,一脸冷淡地拂去她带进来的土屑,那表情,就好像她是一只不请自来的蟋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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